南宫寻点到即止,话说一半便闭口不言。
只见他眼睑下垂,饶有兴致地盯着桌上的茶杯,好似那陶土烧制的粗糙茶杯浑然天成般,硬是要看出一朵花来。
郑凡听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南宫寻的来意。
从原身的记忆中,他自然知道康静王的小女儿,系郑家未过门的儿媳妇,原身的准新娘。
如果郑家未出那档子事,估计双方年前便已完婚了吧。
想到这,郑凡不禁摇了摇头,虽然对郑家并无感情,但如今人走茶凉,依旧感到一阵不舒服。
而且,被人追上门退婚,在这个时代,对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来说,是可以直接摆擂台生死斗的仇恨了。
不过,郑凡毕竟来自思想风气较为开放的现代社会,虽然退婚一事依旧令人难堪,但其实细究下来,也无伤大雅。
既然人家不愿意嫁过来,他也乐得少招惹一个麻烦。
郑凡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南宫寻的茶杯倒水,一直到满溢出来,这才将茶壶放下。
他最后扫了南宫寻一眼,便看向了屋外。
这一系列举动,想表达的意思已是非常明显。
此事我已同意,恶客可以离开了。
岂料,南宫寻依旧不满足,屁股死死黏在了椅子上一动不动。
他笑了起来,一反之前的故作矜持,变得热情起来。
只是那擦了细粉的脸上,配上浮夸的笑容,怎么看都显得虚伪与奸猾。
只见南宫寻再次摇了摇扇子,看着郑凡,嘴巴一张一吐,道出了真正的意图。
“多谢郑凡兄弟体谅。只是我康静王府家大业大的,怎么说都是有头有脸的三星世家。”
“如果康静王府主动提出退婚,怕是得遭人戳脊梁骨,骂我康静王府背信弃义,背后插刀呢。”
“反正兄弟也到了如此境地,何不给我一份单方面退婚的书信凭证,换取一些钱财。如此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
旁边一直安静听闻的郑婧,此时脸色早已涨红。
她心想,合着你康静王府要脸面,我郑家就不需要脸面了?婚是你们主动退的,结果被人戳脊梁骨的锅反倒要我们来背?世上岂有如此道理可言?
因愤怒,她那两颗秀气的小虎牙露了出来,活像一头凶悍的小狼崽,要将眼前得寸进尺的人生吞活剥。
郑凡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愤怒的郑靖,说实话,他真没有太多感触。
但转念一想,此时他终究是顶了原身的身份,不表现得愤怒一点也说不过去。
毕竟,比起“被人追上门退婚”这件事,更加无法接受的,便是对方要你主动开口提出退婚。
这不吝于生生撕下你的脸皮,在地上狠狠踩几脚,还要尿上一泡,再吐几口唾沫。
如果是康静王府主动退婚,那牵扯的仅是康静王府一方以及郑凡一人的声誉。
但对方却得寸进尺,要求郑凡主动提出退婚,以便将康静王府摆在受害者的位置。
如果这退婚消息在那些世家间流传开来,必定成为贵人们日常唠嗑的笑料,一遍遍戳郑家已故亲族的脊梁骨,肆意嘲讽郑家兄妹的不知好歹:也不看看自己落魄成了什么样,哪来的脸面主动退三星世家掌上明珠的婚约?
郑凡稍稍带入了原身的思维,再浅浅酝酿了下情绪。
随后,一切都水到渠成地发生了。
“呵呵…”郑凡怒极而笑,按住身旁作势要扑上去咬人的妹妹,随后冷眼扫向南宫寻,“你好大的口气。”
南宫寻依旧带着浮夸虚伪的笑容,语气却是无比轻佻随意。
“郑兄何必为这些虚名动这么大的火气呢,听我的做,事后保管给你一笔好处费。”
郑凡冷眼盯着南宫寻,内劲在体内经络中鼓涌奔走不息,衣袍无风自动。
看着郑家兄妹如此激动的表现,南宫寻心中冷笑。
在来之前,他可是调查过的,郑凡似乎是练功出了岔子,在床上躺了一年半,武功肯定已退步了不知多少个层次。
而他,这几年来日耕不辍,再加上资源不缺,早已达到“固元境”,实力较比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此行,他不仅要得到郑凡的亲笔退婚书信,他还要激起郑凡的怒火,让其主动出手,他便有理由好好羞辱郑凡一番,以了多年积怨。
当年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贵公子,总是在他面前摆出一副高傲模样,对他的巴结爱搭不理。
如今,他也要让郑凡尝尝被人狠狠羞辱的滋味!
想到此处,南宫寻眼里闪过一道利芒。
他暗暗提起内劲,将横练功夫运到极致,准备在郑凡盛怒出手时,一举将其反震到重伤。
岂料,
“好胆!”
一声冷喝,如九天雷霆一般,在南宫寻耳旁炸响,将南宫寻跃跃欲试的念想狠狠劈下了凡尘,最终消弭于无形。
噔噔噔——
南宫寻踉跄几步倒退,最后一个不稳,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只见他眼露惊骇,面色苍白,随后喉咙一阵猩甜,嘴角溢出了几缕血丝,显然已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郑凡如此精纯内力化作的叱喝声,着实深深震撼到了他。
“怎么会!你不是已绝了家族资源了吗?你不是练功走火入魔,在床上当了一年多的废人吗?你的武学,如何能达到这种境界!?”
南宫寻自然是识货的,毕竟是大家族的嫡子一脉出身。
但正因为懂,他才更明白郑凡施展的这一手,含金量有多高!
即便是“百晓楼”中声名远扬的天字号杀手,亦或军中那些以一当百的高手士官,也做不到这一点吧?
同样面露惊异之色的,还有妹妹郑婧。
她起初还担心双方动起手来,大病初愈的哥哥会吃亏呢。
结果,对方仅仅是被哥哥一声冷喝,便吐血败退。
郑婧双眼亮如明珠,看着哥哥的眼神满是崇拜和仰慕。
南宫寻擦去嘴角鲜血,心中慌乱,不敢再逗留下去,急忙讨饶,“是我不对,是我说错话了。息怒息怒!我这就走,这就走。”
虽然不解郑凡如何达到现今的武道境界,但他多精明的人,岂肯再逗留下去自讨苦吃。
没看眼前那两兄妹的眼神,都快要化作刀子将他活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