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东方朗将宗清浩带到她面前时,她刚刚被黑着一张脸的宗清哲拒绝,既挫败又生气,见又来一个姓宗的,便问:“你们俩名字这么像,是什么关系?”
宗清浩忙道:“回禀公主,清哲乃是舍弟。舍弟性直鲁莽,若是得罪了公主,还请公主莫要怪罪。”
她见兄弟俩一个对自己爱搭不理,一个小心逢迎;一个脸黑沉得像个锅底,一个笑若春风,立刻就决定了要同哥哥亲近。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兄弟之间的对比伤害性更大,她要让这个讨人厌的弟弟瞧瞧跟自己作对的下场。
于是她瞪了宗清哲一眼,转头眉开眼笑地对宗清浩道:“你们真的是兄弟呀,清浩哥哥,你长得好看又温柔,他为何又丑脾气又坏?”
那时幼稚的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幼稚的念头——气死宗清哲,完全没有想过这一声“哥哥”意味着什么。
皇兄让她这么叫,她就叫呗,皇兄又不会害她。
孰不知这一句“哥哥”,正是将她推向死亡的第一步。
如今她面前有两条路。
一是不再与他们虚与委蛇,清醒地拒绝,彻底地远离,不让自己掉入他们的阴谋,小心保命。
二是像前世一样做一个好骗的猎物,配合猎人,完美地、一步一步走进他们的陷阱。
此刻,每个人都看着她,怀着不同的心思等待着她的反应,她没有更多的时间仔细思量,心念电转间,东方忆舟做出了决定。
她要走第二条路。
并非她对毫无实力的自己盲目自信。重生一次,她的目的并不是小心谨慎争取多活个一天两天,而是复仇。
阎罗王那句评价她的大实话——“活得太白痴,死得太窝囊”, 像钉子一样钉在她的心上。
这一回,她无论如何也要争口气,不再白痴地活,也不会窝囊地死。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得明明白白,辱她害她之人,即便要不了对方的命,也要咬下他一块肉来。
所以,她会如他们所愿地靠近他们,亲近他们,像毫无警觉的猎物一样走进这场阴谋。
不过,她会睁大她的眼睛。
于是东方忆舟娇憨一笑,强忍着恶心对眼前的奶油小生说道:“清浩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闻言,东方朗和宗清浩迅速对视一眼,都笑了。
东方忆舟一派天真,跟着傻笑。
宗清哲看了东方忆舟一眼,复又垂下眼帘。
“舟儿,以后又多了一个哥哥疼你,开不开心?咦,你手里这朵白兰花真是不错,不如送给清浩,作个见面礼吧。”
说罢向宗清浩道:“你也该给舟儿妹妹送份见面礼才是。”
宗清浩忙将腰间系的玉佩解下,双手奉给东方忆舟。
东方忆舟欢欢喜喜地接过来,仔细瞧了又瞧,道:“呀,这上面刻着一个‘浩’字。”
宗清浩递出玉佩后,手并没有收回,等着东方忆舟将白兰花递给她,如此一来,二人私相授受的名头就算坐实了。
东方朗带她来见东方忆舟的目的,就是让他勾搭上东方忆舟,他心中虽不情愿,但耐不住东方朗百般厮磨求肯,只好应允。
二人本以为今日也就是打个照面,先引荐相识,日后再慢慢图谋,不料事情竟出乎意料地顺利。
东方朗一味推波助澜,宗清浩也尽力配合,只是他的手伸了半天,见东方忆舟似乎并没有将白兰花递给自己的打算,只好讪讪地收回。
此时听见东方忆舟问玉佩上的刻字,忙道:“是,族内子弟每人都有一块这样的玉佩,刻着自己的名字,是家族身份的信物。”
“信物”二字,宗清浩咬得很重,言下之意是——我送给你的可是家族信物,知道家族信物通常是用来干嘛的吗?没错,定情的。
可头脑简单的东方忆舟显然听不明白如此隐晦的暗示,她忽然兴奋地跑到宗清哲跟前,伸手便去扒拉他的腰间。
此举将当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跳得最高的,当属宗清哲。
他忙护住自己腰间,难得地花容失色:“你干嘛?”
“你的玉佩呢?让我看看,上面是不是也刻着一个‘哲’字。”东方忆舟见他不给自己看,便去扒拉他的手。
“别,你别动手动脚的,我没有。”宗清哲急得面红耳赤。
“没有?你大哥说族内子弟人人都有?你为何没有?你就是不想给我看对不对?”
宗清浩轻咳了一声,陪着笑脸道:“长公主,呃,舟儿妹妹,清哲他的确没有。”
“他为何没有?”东方忆舟是真的好奇。
“因为……”宗清浩瞟了宗清哲一眼,似乎难以启齿,又明明一脸的很想说。
宗清哲终于逃脱了东方忆舟的魔爪,又恢复成石头状态,不声不响地沉默着,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表情,似乎这个话题完全与他无关。
东方朗轻笑一声,道“舟儿,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竟不知道么?”
并不等东方忆舟的回答,东方朗继续道:“清哲是宗相外室所出,暂时还没有入宗氏家谱。”
他将“外室”二字咬得很重,那番阴阳怪气的作派,和方才的宗清浩如出一辙,真真是一丘之貉。
东方朗对宗清哲又恨又怕,有机会便要踩上一脚,却又不敢踩得太狠。
原委只有他和宗清哲两人知道。
三年前,他跟着宗清浩去相府玩耍,宗清浩去更衣时,他便独自一人在府中瞎溜跶。
在一个格外空旷的院子里,他第一次见到了正在练武的宗清哲。
意气风发、俊美无俦的少年看得他心痒难耐,仗着太子身份,忍不住上前撩拨。
结果是,宗清哲生生将他的手腕掰断,将养了三个月才勉强拿得起笔。
宗清哲对他的警告尤在耳边:“再有一次,就不要想着当太子了,当太监吧。”
三年来,他对宗清哲的恨意只增不减,恨的原因很复杂,是忌惮,是屈辱,更是求而不得。
东方朗的话令东方忆舟心中翻起了波澜。
前生,她只看眼前,从不关心身外事,与宗清哲打打闹闹地闹了一年别扭,也不知道他竟有这样的身世。
她总觉得宗清哲像一个影子,一个人独来独往,一个人沉默隐忍,不合群地让人讨厌,却没留意过他因为自己的身世常常受人鄙薄,就像此刻的宗清浩和东方朗。
自家大哥尚且如此对他,何况别人?
东方忆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宗清哲,他神色淡漠,丝毫不为所动,仿佛东方朗当众羞辱的不是自己。
东方忆舟却生气了。
以前她生气只会发脾气,现在她学会了笑。
她笑着扬起手中的白兰花,对东方朗和宗清浩道:“皇兄,这朵花可不能给清浩哥哥作见面礼,这是清哲哥哥送给我的见面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