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东方忆舟便带着兰心去了宫学。
她到的时候,圣思殿内已来了六人,正站在一处寒暄。
除了皇太子东方朗、二皇子东方意、三王爷府的世子东方文启、相国府的大公子宗清浩外,还有两位姑娘。
一位是二公主东方月,另一位是姚大将军府的二小姐姚喜儿。
东方忆舟不禁微微一笑。
昨日离开御花园她便去找了东方凛。
东方凛正在姚贵妃娘娘的西华殿里品今夏头一茬贡眉,她大喇喇走进去的时候,姚贵妃正将茶盏递到东方凛手中,眉眼笑意盈盈。
“皇上,这贡眉在立夏前后成熟,生长时温度高,光照好,因此有一年当中最充足的阳气,这个时节的茶呀,口感不及春茶清新鲜爽,香味却比春茶醇厚,入口时微微泛着苦头,而后就甜了,您品品,是也不是?。”
东方凛笑道:“一杯茶也能给你讲出这许多道道,好,朕来尝尝,是不是如真儿所说的先苦后甜。”
“父皇,我找了您一圈儿,原来您在这里,贵妃娘娘,渴死我了,我也要喝这个什么先苦后甜茶。”
东方忆舟冲进来,随随便便朝二人行了一礼,往东方凛身边一坐,顺手将他手中的茶杯拿过来喝了一大口。
“哇,好苦。”
她挤眉弄眼,口中的半口茶要吐不吐,形容狼狈。
东方凛笑骂道:“你这丫头,没个正形。”
“我这不是帮您尝茶吗?父皇,这茶太苦,不好喝,你不要喝了。”
姚贵妃赶紧着人拿帕子来,亲自帮她擦拭唇边的残茶,温柔笑道:“长公主,这茶不适合小姑娘喝,前儿个我家兄长叫人捎来一包花茶,说是在太理国的一个茶商处买的,有养颜清暑的功效,十分难得,回头我叫人给你送去。”
“好,谢谢贵妃娘娘。”
她下意识地应承。
从前的她就是这样,别人给她什么,她就要什么,你愿意给我就要呗,不接着多不好意思。
至于别人给的东西是什么,有什么意义,她从来也没在意过。
东方月杀兰心那晚,恨毒了自己的表情历历在目,让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别人送她东西,也可能是违心的,不愿意的。
念及此,她道:“娘娘,您是真心想送我吗?您要是喜欢就自己留着喝吧,不用给我也没关系的。”
闻言,东方凛和姚贵妃皆是一怔,齐齐诧异地瞧着她。
东方忆舟眨巴眨巴眼,也瞧着姚贵妃,一脸天真。
自从进殿,她几乎不敢跟东方凛对视,虽然她亲眼看到了这个人其实有多么盼着她死,也知道他隐藏的关于亲生父母的秘密可能极其残酷,但是这个人毕竟从小将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
真相让她愤怒,更让她伤心。她怕自己忍不住流泪,也怕自己忍不住扑上去抓花那张虚伪的老脸。
姚贵妃瞧了她一会儿,微微一笑,道:“这傻孩子,一包花茶而已,自然是想给你才说给你的,你好生收下就是,说什么真的假的。”
东方凛也笑道:“舟儿想要什么,便要什么,这天下的好东西,都是我舟儿的。”
又是这句话,东方忆舟眼睛红了,悄悄在袖中握了拳,用指甲掐住掌肉,提醒自己冷静一些,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既然眼圈已经控制不住地红了,便顺水推舟吧,演戏嘛,谁不会呢?
于是她抬眼,泪眼盈盈地望向东方凛。
“父皇,我不管,我要去上宫学。”
见东方忆舟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东方凛忙作出一副心疼的表情,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膀,像哄小孩儿般哄道:“怎么了这是?舟儿不哭,乖,告诉父皇,父皇什么都答应你。上宫学是吧,好,上,咱们去上。”
成了。一滴眼泪的事儿。
有一个有求必应的“父皇”,还是能省不少事儿的。
东方忆舟收了眼泪,破涕为笑。撒娇地一扭身子,顺势将肩膀从那只老爪子里抽了出来。
“我就知道,父皇最疼我了。”
姚贵妃瞧罢这一幕,温温柔柔地开口道:“长公主怎么想起去宫学了?”
“我今日在园子里遇见了宗清浩,他长得好看,我很喜欢,我想和他一起读书。”
“宗清浩?莫非是宗相家的……”
“对,就是宗相府上的大公子。”
姚贵妃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东方凛,没再说话。
东方凛也不生气,笑骂道:“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还有什么荒唐事儿是你干不出来的?哈哈,无妨,我舟儿开心就好。”
姚贵妃递给东方凛一杯新茶,轻声提醒道:“皇上,宫学里好似没有收女弟子的先例。您虽是为长公主着想,想让她多读些书,明理明智,也该有个名目才好,否则只怕宗相第一个不答应。”
东方凛目光闪了闪,接过茶,轻轻啜了一口,道“这倒无妨。前日江老太傅刚好同我提了一嘴,说公主们为天下女子表率,也应当正经读一些书。江老太傅是两代帝师,宗远山不会多说什么。”
姚贵妃想了想,道:“既然如此,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恩准。”
“何事?爱妃但说无妨。”
“皇上,我侄女喜儿今年十五了,我兄长常年在外征战,长嫂又……唉,家中无人正经管教,能不能让她也入宫学,跟着皇子公主们学些规矩,如此,我那兄长也能少为她操些心。”
东方凛立即道:“爱妃为何不早说?姚将军身负家国重担,内宅事务怎可劳他烦心?你快快将喜儿接进宫来,就住在你这里,明日起和舟儿一起上宫学。”
姚贵妃喜道:“多谢皇上。”
江太傅博学多闻,是前朝重臣,两代帝师,能有机会得他亲自教诲,乃是天大的恩典。
兄长膝下只有姚喜儿这一个女儿,他是个鲁莽武夫,只知道练兵打仗,于后宅事务、养儿育女一窍不通。
将军府主母疯傻十余年,喜儿的娘亲虽手握掌家大权,却只是妾室,又不是个知书达理眼明心亮的,她身为姑母,不得不为侄女打算一二。
东方忆舟见状,忙道:“父皇,那二妹妹和三妹妹是不是也可以去?”
水越浑,越好摸鱼。把鱼儿们都聚在一起,摆在明面上,更有利于她看清楚一些事情。
东方凛沉吟了片刻,道:“月儿已经十六,可同你一道去,棠儿才十岁,年纪尚小,还是在她母亲身边再留两年吧。”
“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