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清哲返身一个飞掠,伸臂将东方忆舟稳稳接住,扶她在草地上坐下。
此刻,他们正身处一株高大的合欢树下。
“你怎么样?”
“这里,这里疼。”东方忆舟按住心口。
“你忍一忍,我带你去找御医。”宗清哲瞬间已有了计较,与其找御医过来,不如直接带她去太医院速度更快。
他最近刚刚研究过,知道心疾一旦发作,最忌拖延。
“不必,我袖袋里有药,你快帮我拿出来。”
宗清哲顾不得男女之防,立即伸手去掏,一把掏出两只锦袋和一个玉佩来,忙打开其中一只,不禁一怔,里面装的竟是两朵白兰花,不及细想,又急忙打开另外一只,里面是一只小药瓶。
他将药瓶拿出来。
“对,给我一粒,快。”东方忆舟脸色白得吓人。
宗清哲忙拔下瓶寒塞,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塞进她嘴里。
“要水吗,我去找水。”宗清哲环顾四周,判断此处离哪座宫殿最近。
“不必,含在舌下即可。”
歇息了一会儿,悸痛终于过去,东方忆舟的脸色也渐渐恢复过来。
“宗清哲!”她轻唤。
“我在。”宗清哲一直将她揽在臂弯里,一动也不敢动。
“你可以把我放在地上的,”东方忆舟微笑,“不用一直抱着我。”
宗清哲耳根红了,辩驳道:“我没有。”
这个女人,当下是什么境况,刚刚死里逃生,又来逗弄他。他这是抱吗?明明不是,只是扶着好吧?不扶着她,难道把她扔在地上?
宗清哲有些气恼,真想一松手把她扔地上算了,然而,他还是小心地将她扶了起来。
他们刚才一个走一个追,不知不觉竟走了湖边一处僻静之所,几棵硕大的合欢树下,有一座枫木制的凉亭。
因为比较偏僻,内宫中人赏花赏景几乎走不到这边,这里如同一个被遗忘的清幽的小天地。
宗清哲将东方忆舟扶到凉亭内坐下。
临近水边,凉意颇盛,东方忆舟感觉又好了些。
“宗清哲,原来合欢花也这么美。”她仰头看树上如彤云般遮天蔽日的合欢花。
宗清哲将两只锦袋和玉佩一起放在东方忆舟面前的石桌上。
“方才找药时全都掏了出来,一时情急,没来得及放回去。”
东方忆舟将玉佩和紫色那只锦袋径直放回袖袋,拿起绿色那只,打开,从里来掏出两朵花托在手心里。
两朵花,一朵已经枯萎,像是用什么法子处理过,形状保持得很好。另一朵却仍然鲜嫩得如刚摘下来一般。
“宗清哲,这是你送给我的花?”
宗清心中一动。方才他看到花时,已隐隐有了预感,不料竟真是他那日摘给她的花。
“不是送。”
“只是帮你摘。”
“只摘过一朵。新的那朵不是我摘的。”
宗清哲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他帮长公主摘花已是一个月前的事,那朵花早就谢了,另一朵新鲜的不可能是他摘的。
他觉得长公主的话有点不清不楚,他很有必要说清楚。
东方忆舟白了他一眼,“你撇那么清做什么?反正就是你送给我的。”
顿了顿又道:“两朵都是。”
她重生前宗清哲放在她手心里的那朵花,不但随着她一起重生,还始终鲜活,不会枯萎。
她将两朵白玉兰一起放入锦袋,一直贴身带着,像护身符一样。
“不是。”宗清哲坚持否认,心中却起了波澜。
宗清哲不懂长公主为何总是这样逗弄自己。
他看了一眼桌上那块玉佩,那明明是当日大哥送给长公主的,她欢欢喜喜地收下,还一直带在身边。
在宫学里,他冷眼旁观大哥对长公主百般示好,而长公主也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二人相处融洽,几乎已是大家公认的一对。
既然如此,长公主就不该再同自己做出一些容易让人误会,暧昧不清的形容。
宗清哲心里很乱。又是气恼,又是困扰,还有点伤心。
他不知这点伤心从何而起,也不愿深想。
他站起身,冷冷道:“微臣告退。”
同学一个多月,他们之间说话以及称呼都随便了很多,宗清浩此时突然又自称微臣,明显是在刻意拉开距离。
东方忆舟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急道:“好好好,你说不是就不是好了,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你莫不是又要让我追着你跑?”
说罢一只手抚上心口,仰着小脸,可怜巴巴地瞧着宗清哲。
她的眼睛异常明亮,像有星星落在里面,她仰着头,头顶绯红色的合欢花映在眼睛里,星星也染上了美丽的绯红色。
宗清哲的心跳又乱了。
“你说。”他别开头不敢再看东方忆舟。
“老师说让你教我,你就得教我,不然就是不遵师命,要挨板子的。”
刚说罢,东方忆舟就后悔了。
她明明知道宗清哲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怎么又威胁他命令他了?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正要说点软话补救一番,却听宗清哲低声应道:“好。”
东方忆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好。”宗清哲道。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随心所欲一次,不再顾念那么多,不再思虑那么多,说自己内心真正想说的话,做内心真正想做的事。
为什么我不可以?宗清哲想,我也可以的。我只是想答应她,不想拒绝她。
东方忆舟笑了,漂亮的桃花眼弯了起来,星星变成了弯弯的桃花。
“那我们从明天就开始,好不好?”
“好!”
“我们来这里学习好不好?离宫学不远,又安静又凉爽。”
“好!”
“我要是背不出来文章,或者字写得不好,你不许像江老头那样凶我。”
“好!”
“你以后不能再黑着脸不搭理我。”
“好!”
“……”宗清哲觉得自己又被东方忆舟绕坑里去了。
东方忆舟拍手笑道:“宗清哲,你真好!”
她由衷地夸赞。
宗清哲耳根又红了。
掉坑里就掉坑里吧,反正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他仰起头,望着树梢连绵成片的红云,一向沉重的心情竟意外地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