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透露出柔和的色彩，为寒冷的天气带上了一抹温柔，杨凡紧了紧背后的包裹，跟在胡一一身后，亦步亦趋。
三天了，顺着云澜江已经走了三天了。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在这里，四季似乎失去了它原本存在意义，只留下了刺骨的严寒。
胡一一衣衫有些单薄，却无视刺骨的寒冷，凛冽寒风中，胡一一宛若闲庭信步，每一脚跨出，都会飞掠十几丈距离。
这就是武者的手段吗？
杨凡心生向往，虽然他的速度也不慢，只不过和胡一一的轻松惬意比起来，杨凡的动静明显粗暴了许多。脚步踩在地上咚咚咚的声音，像是拿大锤哐哐砸墙。
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正常了。
杨凡不知道什么是武者，也没有练过武，可身上的力气偏偏越来越大，大得有些莫名其妙。也曾问过胡一一，只不过胡一一也不清楚。
杨凡记得，好像每次胸口痛过之后，自己的力气便会莫名其妙大上几分，说来也是奇怪，自从离开云澜城后，杨凡的胸口就再也没痛过。
难不成真的是先生看错了？
先生姓甚名谁并不清楚，从小到大杨凡一直称呼他为先生。是先生说杨凡活不过十八岁，并且告诉杨凡北辰殿有他活命的法子。
短暂的怀疑后，杨凡甩了甩脑袋。
不会的，先生从来没骗过我！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眼前那一抹白色的地平线在不断放大，当视线完全被皑皑白雪充斥，胡一一停下了赶路的脚步，于是杨凡知道，快要到地方了。
内心些许激动，些许忐忑，寻寻觅觅这么久，杨凡终于还是来到了北辰殿。
“杨凡，记住我的步子，别跟丢了。”
胡依依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左三步右两步。一边走，一边还抬起手掌不停的比划，像极了杨凡小时候村头的二傻子。
虽然不知道胡一一在做什么，但是杨凡还是一步步跟在胡一一身后，不敢大意。
短短一截路，胡一一硬是走了半个时辰。回头看了一眼，胡一一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么些年没回来，差点忘了该怎么走，幸好没走错。”
走错，一眼看到头的路，还能走错？杨凡有些不解，就算走错了又能怎样。
走错会怎样？
胡一一看了杨凡一眼，摇头晃脑：“不能说，不能说。”
再往前走，便是一个小小的寒潭，寒潭不大，却是极深。寒潭边上，坐着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苍老身影，似乎正在钓鱼。杨凡低头看了两眼，潭水清澈，至清无鱼，哪里钓的上来。
“哟，小狐狸，许久不见，还舍得回来啊。”
“别废话，赶紧开门！”
“老规矩，十个大钱。”
原来胡一一要的那十个大钱，并不是给自己的。
杨凡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这荒郊野岭，哪里来的门？
哎哟！
一声惊呼，却是胡一一在背后推了杨凡一把。噗通一声，寒潭溅起一朵不大不小的水花，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短暂的混乱之后，想象中潭水刺骨的冰冷并没有袭来，等回过神来，却是脚踏实地的触感。杨凡踩了踩地面，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寂静了许久的耳畔终于出现了人声，看起来，这里是一个小小的村落，约莫近百户人家。村落最中心位置，矗立着一座宏伟的大殿，看起来多少有些不协调。
大殿之内，胡一一嘴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可奇怪的是，明明就在身边，杨凡却一个字也听不见。
“你就是杨凡？说吧，来北辰殿所为何事？”
胡一一走了，走之前看了杨凡一眼，意味深长。空旷的大殿下面，只留下杨凡一人。
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大殿当中传出，虽然苍老，却也洪亮。老者身份显赫，自然凝结出一股久居高位的气势，不知为何，杨凡突然觉得自己的小腿有点抖。
“我姓莫，是北辰殿的殿主，你和他们一般叫我殿主便可。”
许是觉得自己吓到了这个半大的孩子，莫长风语气稍稍柔和了几分。
“我叫杨凡，是先生让我来北辰殿的，他说这里有我活命的法子。”
说完，杨凡掏出一块小巧的令牌，令牌非金非玉，通体呈现深邃的暗褐色。令牌一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北”字，而另一面，却是一个“镇”字。
镇妖令！？
原来叫镇妖令吗，杨凡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令牌的名字，先生说过，只要看到这个令牌，北辰殿便会出手救他。
莫长风随手一招，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令牌便如同活物一般飞到了他的手里。
咔嚓～
一声清脆，传来几声细微的机簧碰撞声，莫长风的手指在令牌上轻轻点了几下，原本严丝合缝的令牌，突然打开了一个小小的暗格。
暗格内，有一张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纸张，不过巴掌大小。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数不清的小字，难以分辨。可身为武者，莫长风目力惊人，这小小的字体，倒也难不倒他。
看了许久……
不知为何，杨凡突然觉得莫长风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嗯，事情的大概我已经知道了，你身上的问题，我自会想办法解决，这段时日，你就先在北辰殿住下吧。”
却是下了逐客令，可杨凡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还有事？”
“殿主，我想加入北辰殿。”
“为什么要加入北辰殿？”
“诛杀妖孽，护佑苍生太平，还天下黎民一个安宁。”
末了，似乎是知道自己的理由太过于冠冕堂皇，杨凡又轻声加了一句。
“我想知道，当年的杨家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
一声长叹。
“杨凡，杨家村一百三十余口死于非命，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你抱着这样的心态加入北辰殿，只会害人害己，我不会答应你的。”
噗通一声，却是杨凡深深地跪了下去，不停的磕起了响头。很快，随着咚咚咚的声响，坚硬的地板上，出现了一个深深地凹痕。
“你这又是何苦？”
只见杨凡一言不发，自顾自的磕着，很快，坚硬冰冷的地板上，便留下了一抹刺目的殷红。
莫长风的心到底不像地板那般坚硬冰冷，看着下面不停磕头的杨凡，目光闪烁间，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三个月后，北辰殿有一场入殿选拔，以你现在的条件，是不够资格的。要是你能在这三个月修炼出炁，我便破格允许你参加，如何？”
虽然没有同意，但也算有了指望，杨凡起身抹干额头上的血迹，目光一抹坚定。
他一定要进入北辰殿，一定！
空旷的大殿，看着杨凡离去的身影，莫长风把玩着手中的发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有黑影扭曲，一个身披黑袍的人影从莫长风的影子中钻了出来。人影全身上下被黑袍笼罩，看不清楚样貌。
“殿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留下那个少年？”
原本离开的杨凡突然寒毛炸起，像是被巨大的恶意笼罩。恶意来的快，去的也快，就仿佛错觉一般。
“影，北辰殿犯的错，还轮不到一个少年来承担。要真传出去了，我莫长风可没脸见人。”
影，便是那个黑影的名字，或者是称呼。
“那你也不该同意他加入北辰殿，日后一旦出了问题，谁也担当不起。”
“我同意了吗？北辰殿功法不得外传，没有功法，他拿什么炼炁。即便是有，他已经十七岁了，骨骼早已定型，想在三个月修炼出炁，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这孩子心中有恨，给他一点念想也好，不然他会疯的。”
“我还是觉得不妥，他身上的妖血……”
影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莫长风拦了下来：“他身上的妖血，我自会想办法拔除，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问你，你可还记得，十八年前发生的事？”
说完，莫长风晃了晃手中的发簪，黑暗的环境中，发簪浮现出一抹血色的流光，颇为神异。
十八年前，北辰殿受到袭击，有神秘人闯入北辰殿，抢走了一块妖血石，这妖血石本是斩妖台上一块普通玉石，因常年受妖血滋润，久而久之，便成了妖血石。
莫长风记得，十八年前，自己与那神秘人一战，打崩了七座山头。刹那间，北冥之水倒灌，云澜江水位暴涨，不知淹没了多少土地。
要不是后来用阵法堵住了缺口，恐怕现在云澜江下游，早就没了活物。
妖血石对寻常武者无用，且会扰乱心智，所以并不是什么贵重稀罕的东西。只是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妖血石可以强行开启妖物的灵智，落在有心人手里，也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像手中这根玉簪，以那块妖血石的体积，不知能雕刻出多少根，要是全部流落出去，又会催生出多少妖怪？
莫长风凝神看向远处，黑暗和距离并不能阻碍他的视线，原本还算和蔼的老人，一瞬间变得像狼，像鹰……
有呜呜呼啸的风声，晴朗的天空突然黯淡，天际处浮现出炫目的极光。极北之地位置特殊，一年当中有一半时间是白天，另一半是黑夜。
“唉，要变天了。”
轻叹一声，莫长风微微用力，将手中那根发簪碾成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