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放待处理记忆提取材料的房间很冰冷，有多冷呢？努森觉得寒风穿透骨肉，刺入骨髓。

第二次了，他上一次的刺骨寒意也是面前这副躯体的主人引起的。

现场用现代化技术处理过，现场干净无异味。

第五组的人在最后分割主控室的时候在加缪洛和唐宣的指示下还是把伦纳德争取出来了，擦干血污之后和自己的头缝在一起，摆在冰冷的停尸台上。

努森站在那里，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或许更长，长到努森过了一遍有他的平生。

出生入死的情谊，还是被背叛的震惊愤怒，都化作一层白布，轻飘飘地隔在两人中间。

他最后也没有掀开那张白布，留下一句简短的告别：“兄弟，这也算是送你一程了，一路走好。”

努森从房间出去后，看了看楼层，从五楼走楼梯下去，点了支烟，走到一楼的时候烟还没抽完，他就在转角处垃圾桶旁停了会儿。

一楼大厅靠墙位置有好几排椅子，两个人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挨着个蓝紫色的盆栽玩叶子，时不时和挨着他坐的人低声交流几句。

挨着盆栽玩叶子的那个人长相太出众了，以至于努森很坚定地知道自己没见过，但他还是认得出旁边坐着的那个是加缪洛。

他站在转角那儿静静看了一会儿，从加缪洛和那人交流时的态度和眼神，再结合场合，大概能猜出另一人的身份。

“加缪洛，怎么在这儿等？这位就是唐宣？赫依族的少主，也就是现任族长？”

加缪洛点了点头。

唐宣和努森握手表示问好：“你好。”

在等努森下来的时间里，唐宣听加缪洛把当年努森和伦纳德的事情都补充说明了。

他用自己还没完全康复的情感感知系统仔细一盘，再被加缪洛“危言耸听”几句，发现这事儿对努森来说好像挺严重的。

加缪洛和努森共事五年，他还是了解努森是什么人的。

努森哪有什么放不下的，他连境主之位都体面地舍了。

他倒是劝过加缪洛放下唐宣，不去趟背后似海深的浑水，小心把自己淹死。

努森把烟头摁灭扔进垃圾桶，朝这边走来。

唐宣：“那位的事情，我很抱歉。”

努森苦笑了一下：“任务而已，公事公办。”

加缪洛：“我们接下来会解构伦纳德的大脑，如果你需要，我们会为你单独整理出一份记忆档案，你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进行保存。”

也就是可以修改或添加记忆内容，这种事情不少见，甚至有专门的职业，帮助人们在最后的想象里完成那些到死都未完成的愿望。

努森低头看着手里夹着的没点燃的香烟，看不清表情，轻声道了句谢谢。

加缪洛和唐宣觉得还是让他一个人静待着比较好，也就不再出声，往外走。

努森把烟收回烟盒，还把整盒烟丢进垃圾桶里，快步跟上两人。

“你们叫我调查的事情，有了些线索，但是不多。”

唐宣和加缪洛对了对眼神，加缪洛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些许惊讶。

简而言之，就是要在高度发达的科技时代找到二十五年前，偏远小山村一户无名人家，尤其

会议区有专门用来开群众会议，比如上次加缪洛开的那十几二十人的大会议室，也有能装上百号人的会议厅。

隐秘性最好，防护等级最高的是秘密会议间，一个普通休息室大小的房间，装修和休息室没什么两样。

努森轻车熟路，一进秘密会议间就开始这儿翻翻，那儿找找，开始泡茶。

赫依族名义上覆灭后，人们开始把目光聚焦到它的人族远古文明的东方文化上，茶道是被推广的最广泛的文化内容之一。

“我去了你们给的那个地址，资料上的那家人在当地倒是有几家符合描述，但是有相关记忆的全是老人，有些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是个少数名族村落，语言不通。还好有几个小年轻已经学了塞拉星官方语言，不然又得白跑一场。”

小村落很偏僻，风光旖旎，这么多年也没被战火荼毒，没被基因改造，民风淳朴，与大环境联系不怎么紧密的社会相对和谐，人都长命百岁。

战火熄灭之后，闲着没事干喜欢满星际跑的人多了，小山村就渐渐走入了大众中的视野。

高度科技发展时代，别说小年轻没看过满眼山水盎然的模样，就是努森这种枕着炮火的轰鸣声长大的年龄段的人也没见过。

小山村不久就会改名，成为旅游界的新秀，那几个年轻人瞄准时机学了塞拉星官方语言，给外来人当翻译，顺便赚点小钱。

努森穿成来度假的样子大剌剌拖着其中一个小年轻去那家人附近转悠。

那小年轻一听，事情都快比他年纪还大，就带着他去打扰村里已经一百五十多的已经退休的老村长。

老村长和家人住在半山腰，躺在专属于自己的藤制太师椅上，旁边一张小方桌放茶水。

要不是老大爷的个人终端还飘在半空放戏曲，努森还以为自己误入5D影院回到他沉迷的古时候里去了。

那个小年轻看着二十多，离老村长一米多半跪行礼，努森有样学样也行了个礼。

老人家的家人都认识那个小年轻，习惯了。

“老村长好，这位是来旅游的游客。”

戏曲被停了，老大爷从蒲扇后面醒过来：“啊？怎么个事？”

老人家耳背，小年轻又重复了一遍。

老村长一听，笑得和蔼的脸登时拉下去，语气严肃。

“哦，这次又想来哪种套路？说了多少次，这地方我们不卖！”

“不是，老村长，这位客人就是来旅游的。”

他们叽里呱啦的，翻译器没录入该语言，听不懂，努森更听不懂。

但老村长语气愤怒，应该是把他当成之前小伙子跟他说过的那些地皮开发商了。

努森一副和气佬的模样，打哈哈道：“老人家，我就是单纯来旅游，没啥想法，也没那么有钱。”

村子的人还是很热情且真诚的，老村长黑着的脸稍微松了松。

努森自来熟地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在老村长侧对面稍远位置，跟老村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努森专业技能娴熟，聊不到一小时的天，已经快把村子的历史，甚至发生过什么大事都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