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出身寒微,但如今的鲁肃贵为冠军将军府长史,即便是朝中公卿都得给鲁肃几分薄面。
加以鲁肃的文韬武略,明媒正娶,亦不算辱没诸葛瑾的妹妹。
只不过,令典韦许褚徐晃惊讶的是鲁肃藏得太深了。
前一句还在喊“大丈夫只患功名未立,何患无妻?”,后一句就变成了“肃未曾说过此话。”
郑牧见鲁肃多了焦色,显然是真的心虚,遂笑而告诫:“诸葛家的女人都聪慧,子敬可不要辜负了。”
鲁肃不敢再藏,凛声应道:“得遇良缘,肃又岂会辜负佳人。”
郑牧大笑,遂又看向徐晃:“公明既然要听牧的安排,牧近日便替公明寻个良家女,定不会让公明委屈了。”
徐晃的年龄比典韦还要大几岁,早年虽曾娶妻,但因为某些变故而病逝,后因误入贼营而蹉跎了岁月。
能在众参军中脱颖而出,亦有徐晃这些年的经历沉淀出来的沉稳。
人经历的事多了,自然就会比常人更明事理。
徐晃能被评价为有周亚夫之风,亦跟这些年的经历息息相关。
仔细叮嘱了诸将,郑牧给丹阳锐士全体都批准了假期,有妻室的回家与妻儿团聚,无妻室的由鲁肃等将张罗婚事。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不论是自愿还是被迫、不论是将军还是壮卒,生死都不由主,谁也不能保证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虽说皇帝的羽林军大部分征募的都是六郡良家子,各郡亦有对良家子的选拔,然而良家子的基数相对于整个大汉征募的将士是很小的。
自汉武帝开始,就有大量的囚徒、流民、恶少年、外族人、倡家子、私生子、强盗等社会下层出身的人被征募入军,军士与良家子相互间的鄙视链也逐渐形成。
对军士而言,良家子既不愿意当兵又不能自卫家园,有什么鄙视的资格?
对良家子而言,当兵的都是囚徒、流民、强盗等社会的毒瘤,一群流氓无赖穿了军皮就能耀武扬威了?
军民对立,良家子跟军士的相互鄙视,在大汉存续了几百年。
董卓以军威入洛阳,亦有武人长期被打压的原因在。
为何世人敬重岳飞?
《宋史.岳飞传》有载,卒有取名麻一缕以束刍者,立斩以循。卒夜宿,民开门愿纳,无敢入者。军号曰: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岳军的军纪,足以令千百年来大部分的统兵者汗颜。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御兵亦是如此!
军士若跟良家子相互鄙视,又如何能军民一家亲?
当民畏兵如虎,又如何愿意踊跃参军?
虽然因为时代的局限郑牧无法用后世子弟兵的要求去约束麾下兵马,但有岳飞的例子在,郑牧亦能因时制宜的约束麾下兵马,尽可能的做到军不扰民、军民同利。
让军士与襄贲城的良家女通婚,亦是郑牧“军不扰民、军民同利”理念的贯彻方式之一。
类似于军户,但又与军户不同。
郑牧不会强行要求军士的子嗣世代为兵,是从军还是从政亦或者务农经商,皆凭各家自愿。
而在调动军士积极性上,郑牧用的是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式:重赏和留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留名千古必有死士。
世人所追求莫过于功名利禄,功名可留千古,利禄可济当下。
当一个人身前身后的欲望都能被满足的时候,还有什么理由不去拼搏呢?
不论任何时代,积极性低的根源在于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
丹阳锐士英勇善战不扰民、获得的赏赐又丰厚,再有郑牧这个名震天下的冠军将军亲自下令作保,襄贲城亦有不少崇拜丹阳锐士而愿意嫁给丹阳锐士的良家女。
为求生存远赴他乡卖命的丹阳锐士,亦是心中激动,有妻才有家,有家才有牵挂,有了牵挂才会有更多的责任感,以及对自身欲望的约束!
当依靠重赏和留名诞生的勇气再加上对家的责任和使命时,就会对家国天下逐渐有更深层次的理解。
这是思想境界上的跃迁!
郑牧不会盲目的在这个时代宣扬后世那最令人钦佩的红色,但亦希望丹阳锐士能具备哪怕十分之一的红色属性。
在郑牧的推动下,襄贲城一时之间掀起了结婚热,大家小巷张灯结彩的比比皆是!
这样的热度一直持续到了九月,郑牧麾下的丹阳锐士大半都迎娶了娇妻。
剩下一部分,要么有妻室要么是认为女人会影响拔刀速度,要等建功立业后再娶。
而在这期间。
郑牧也陪着长子郑治踏过了三岁生日的门槛,继承了郑牧天赋的小郑治,又有老仙医华仆针对性准备的药浴,不仅有着比常人更健硕更敏捷的体魄,亦有远胜于常人的睿智和早慧。
有传闻,孟尝君一岁能言,两岁识字,三岁读诗文,五岁论古今。
郑牧曾经是不信的,然而随着阅历的增加,郑牧明白了这并非虚言。
权贵稚子,有得天独厚的家庭条件可以去针对性的进行精英教育,又岂会是寻常人家能相比的?
小孩最善模仿,若身边的人都是挥锄务农的,模仿的大概率是挥锄务农;若身边的都是谈古论今的,莫非的大概率亦是古今书文;若身边的都是舞刀弄棍的,莫非的大概率也是刀枪棍剑。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其实讲究的就是一个家庭环境。
虽说很残酷也很不公平,但郑牧不是个只会埋怨出身的人。
若觉得不公平,那就努力去改变自身,当不了权贵稚子,就努力去当权贵。
埋怨出身却不努力,只想将希望寄托于子女的怯懦行为,是郑牧最为不齿的。
若想平凡,以郑牧的才能亦可以跟蔡琰安稳度日,偶尔屈服下现实也能明哲保身。
然而郑牧骨子里是个不愿意屈服的,若要为了现实而向贪官污吏恶霸豪绅低头,那比杀了郑牧还难受。
以军功立世,便是要当这世间最顶级的一批权贵。
九月初。
郑牧来到栖迟岩。
虽然徐州已经安稳几年,但郑玄依旧暂居在栖迟岩,这次来栖迟岩,郑牧是专程为小郑治寻求名师的。
郑牧跟郑玄不仅同姓,早年亦有些许渊源。
初平四年,孔融被黄巾围于都昌。
郑玄的独子郑益恩曾被孔融举为孝廉,听闻孔融有难遂率家兵前往营救。
郑牧得知消息,亦遣典韦押兵随后。
倒不是郑牧想救孔融,而是郑牧担心郑益恩会因为救孔融而被黄巾围杀,让典韦押兵随后亦只是为了救下郑益恩。
救下郑益恩后,典韦遂以“私自出兵恐令郑牧遭到陶谦忌惮”为由,迅速的撤回了襄贲城。
郑益恩有郑家良好的家风,自然不会无礼的要求典韦去救孔融,只能叹气返回。
郑玄听闻郑益恩差点兵败身死亦是吓得不轻,就这么一个独子,若是死了,那就真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郑玄当即就给了承诺:若郑牧有子,愿为其启蒙。
郑玄未说要当郑牧儿子的老师,未经同意就要收门人弟子是很冒昧无礼的,但只是启蒙却不会有逾礼处。
郑牧对郑玄的承诺亦是高兴,东州名儒郑玄的启蒙可不是谁都有这资格享有的。
栖迟岩门口。
一个抱着竹简的稚童跟小郑治四目相对。
瞅了瞅稚童的竹简,小郑治忽然上前拍着稚童的肩膀:“我叫郑治,家父郑牧,你叫什么?”
稚童愣了愣:“我叫郑小同,家父讳益。你怎能直呼令尊名讳?”
小郑治微微惊讶:“你竟然连这都懂?我是怕你不懂才直言家父名讳的。”
郑小同不服道:“我两岁就懂了!”
“天才啊!”小郑治上前拉住郑小同的小手:“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了!我为兄,你为弟!出门报我名,谁也不敢欺负你!”
郑小同愣在原地,那双空灵的双眸中多了几分迷惑,显然不太适应小郑治的热情。
“你何时出生?”郑小同愣愣的问。
小郑治却是大手一挥:“不用在意细节,你我都姓郑,家父跟令尊亦是旧识,反正你称呼我为兄就可以了。”
郑小同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小郑治,沉吟了片刻,呼了一声“兄长”。
“咳咳——”郑牧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轻斥道:“治儿,不得无礼,你比小同小几个月,岂能让小同呼你为兄?”
郑小同的双眸陡然瞪大:“你,你,你诳我?”
小郑治哈哈一笑,凑近道:“都说了,不用在意细节。我比你高比你壮,你又只比我大几个月,不如你唤我郑兄,我也唤你郑兄。”
郑小同显然没小郑治这般的思维具有跳跃性,一时之间又懵了。
“治儿,再胡闹无礼,为父只能带你回去了。”郑牧再次喝斥。
小郑治表情骤变,遂向作揖行礼,语气也变得谦和:“荥阳郑治,见过兄长。”
郑小同连忙回礼,倒也有几分郑玄父子的风范。
得知郑牧携子到访,郑玄放下了手中的注经工作,出门来迎接郑牧:“冠军将军到来,老夫有失远迎。”
郑玄是东州名儒素有名望,又不同于寻常的治经儒士,不论是才学还是德行,都是值得郑牧敬佩的名仕。
郑牧亦是回礼:“牧携子冒昧而来,叨扰康成公了。”
郑玄大笑:“将军与老夫有大恩,又何谈叨扰?”
目光看向小郑治,郑玄不由称赞道:“体貌伟岸,双目如炬,令郎他日必成大器。”
小郑治被郑玄一夸,遂向前行礼:“小子郑治,见过康成公。愿请康成公为证,让治能与小同义结昆仲,共患难同富贵。”
郑玄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惊讶?
郑小同虽然也识了不少字,能读部分书,但却不能如小郑治一般吐词清晰有条理。
郑玄轻抚美髯,大笑道:“老夫只有独孙小同,若小同能有你这个兄弟,亦是老夫幸事。”
小郑治遂自怀中取出一块美玉,双手恭敬的递给郑玄:“祖君在上,孙儿近日得了一块美玉,又令匠人刻字‘福寿’,今赠祖君,愿祖君福运长寿。”
郑玄的目光更是惊讶,小郑治这人情世故拿捏得十分巧妙,一看就是受过专业培训的。
虽说现在就自称孙儿呼喊祖君有违礼数,但郑玄并非是个处处拘礼的,早晚都得喊,何必打击小郑治的热情。
小郑治赠的这“福寿”美玉亦让郑玄开怀,被一个三岁稚童祈愿福运长寿,这种别样的感觉让年已七旬的郑玄颇为受用。
看向举止端庄和雅的郑牧,郑玄心中不由感慨:时常有人说冠军将军郑牧用兵自重、恃武欺人,然而陛下却对郑牧深信不疑又赐其假节权,以子观父,方知郑牧处事分寸有度并非居功自傲之人。
郑玄接受了小郑治赠的“福寿”美玉,亦同意了小郑治欲与郑小同义结昆仲的提议。
在栖迟岩,郑牧见到了陶谦的两个儿子陶商和陶应。
相较于最初来栖迟岩时的不服,如今的陶商和陶应已经洗去了往日的贵公子桀骜。
不洗不行啊!
以郑牧如今的权势地位名望,要杀陶商和陶应如同碾死蚂蚁一般简单。
陶谦和甘老夫人又相继逝去,能给陶商和陶应给予保护的人都死光了,即便是要投效郑牧的敌人,以陶商陶应的本事都没资格去给人当狗!
甘公也时常来劝陶商和陶应,郑牧是重承诺的人,只要老老实实的在栖迟岩求学,就不会有性命危险。
见到郑牧,陶商和陶应连忙行礼,身体明显有些战栗模样。
时过境迁,再见陶商和陶应,郑牧并未滋生杀意,即便不顾旧日承诺,郑牧也得顾及郑玄的颜面。
想到这里,郑牧遂道:“陶使君在时,牧曾说过,只要你二人安心在栖迟岩跟着康成公求学,牧就不会计较往事。听康成公说,你二人潜心修学亦有些明悟?”
陶商连忙道:“回将军,我兄弟虽然读了些书,但依旧才疏学浅,还需继续温习。”
“不用紧张,牧并无责问之心。”郑牧给两兄弟指了条明路:“若让你二人在徐州为官,必不会信我。襄阳刘表,善养士人,如今你二人身为康成公门人,即便才学有陋,刘表亦会善待。”
陶商陶应内心一动。
两人毕竟是贵公子当惯了,虽然在栖迟岩读书却受不了栖迟岩的清苦,有离去之心却又不敢离开。
思索片刻,陶商躬身行礼:“商,谢将军指引之恩。不知将军可有让我兄弟代办之事,若有所托,我兄弟赴汤滔火必定遵办!”
郑牧轻笑:“你倒是机敏!虽然你我昔日有仇怨,但这仇怨也并非不能解。若你兄弟肯诚心立功,牧看前将军面,也愿与你二人化解仇怨,他日立功升迁亦可光耀丹阳陶氏门楣。去了襄阳,记得甘夫人是前将军正妻,就足够了!”
虽说陶商陶应主动求投效,但郑牧也不可能真的交代二人重要的任务,最多当成闲子落下,有没有用取决于未来局势。
陶商和陶应亦是明白,私下商议后遂向郑玄辞行,郑玄亦其中缘故,也不阻拦。
小郑治要在栖迟岩接受郑玄的启蒙,陶商陶应自然就不能留在栖迟岩了。
以郑牧的性格,是不可能让小郑治跟陶商陶应身处一地的。
郑牧在栖迟岩待了一个月,待小郑治适应了栖迟岩的生活后,这才返回襄贲城。
以郑玄的名望,栖迟岩几乎不会有贼人敢来惹事,但为了避免意外,郑牧还是留下了家将家兵在栖迟岩外。
典韦长子典满,亦留在了栖迟岩。
时值建安二年九月末,凉爽的秋风吹拂着大地,伴随着远远传来的蝉鸣声,夏天的炎热已经悄然离去。
小溪边,水草清新,清澈见底,不时有小鱼穿梭其中,轻盈的身姿在水中游动,静谧而美丽。
路旁,红叶火烧,水袖般的树枝沾染着深深的红色,仿佛飘动着火焰般的光彩。微风拂过,红叶翩然舞动,风景宛若一幅美丽的画卷。
山坡上,茂密的林木静静地伫立着,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撒下串串金色的光线,让人感到平静和安逸。
田间的稻禾已经成熟,微风吹动,轻轻摇晃着身躯,仿佛歌唱般的哼唱。
岔路口处,古树枝繁叶茂,亭亭如华盖,似乎是在替田野的丰收而兴奋。
本该是高兴的时节,然而在青州士民心中,却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阴霾。
以巨洋水为界,西北部的平原国、乐安国、济南国和齐国被高柔和沮授抢先掌控。臧洪和朝廷公卿子去得晚了,只能勉强抢占东南部的北海国和东莱国。
沮授无愧其监军身份,其用兵善于大势,即便臧洪有赵云及公卿子相助,也只能勉强保住北海国。
东莱国有海贼管承抢占诸县,臧洪不敢轻易委派长吏。
臧洪这青州刺史有朝廷任命,但高柔亦有袁绍的任命且袁绍本就有任命青州刺史的权力。
在谁才是青州刺史的争辩上,本身不具备任何意义。
沮授倚仗军势,又令臧洪难以施为。
不仅如此,沮授又以“不可因军争而坏秋收”为由,只在齐国和北海国交界处屯兵,让北海国士民有时间收割庄稼。
不得不说,沮授的计策很高明。
这不仅让北海国的士民对沮授有了认同的心理,也对臧洪多了些怨言。
打又打不过又要强行打,这不是给北海国徒增祸事吗?
朱虚城。
臧洪聚杨修、陈群、赵武、祢衡等名门贵子和骑都尉赵云议事。
赵云虽然是刘备举荐的骑都尉,然而在一众公卿子和名仕间却显得格格不入。
大家都是出生名门,赵云充其量算是常山一个豪强子,凭借跟刘备的关系当了骑都尉,有什么资格跟众名仕共语呢?
赵云亦知道这群名门贵子的想法,故而在议事的时候基本不会开口多言;虽然不多言,但每次议事赵云必然是会参与的,可以不发言但一定得有听的权力。
“自领了陛下的旨意,我等抵达青州已经近两月了。不仅未能掌控青州,反而连北海都快守不住了。诸位都是名门俊杰,可有良策相告?”臧洪坐在主位,眉头紧锁。
臧洪本想凭借以前在青州的名望来让诸县依附,却不曾想沮授玩得更狠。
直接将兵马推进到濒临北海国的齐国临淄城,然后再给平原国、乐安国、济南国诸县长吏传信:认臧洪为青州刺史可以在城池上竖起臧洪的旗帜,沮授保证不会追究责任。
沮授也不提认高柔为青州刺史,就给一个选择,认臧洪就竖旗。
诸县长吏压根没得选!
臧洪人在北海国,沮授屯兵临淄城,谁敢认臧洪为青州刺史,还公然在城头竖旗?
圣旨?
大人物之间的较量,诸县长吏这等小人物哪敢掺和啊。
沮授见众长吏不敢竖旗,遂又给了众长吏考虑的时间,三个月内依旧可以改旗易帜认臧洪为青州刺史。
以软刀子行事沮授,很快就安抚了诸县长吏,压力直接就给到了臧洪这边。
打吧,貌似打不过;不打吧,这玩权谋也玩不过沮授。
杨修、陈群、赵武、祢衡等名门贵子亦是面面相觑,显然对沮授定青州的方式难以有效的抵挡。
即便是在平原国有不小名望的祢衡,也无法游说平原国的长吏支持臧洪。
这群想来青州镀金的公卿子,感到十分的棘手。
若北海国守不住,那么他们就得打道回府,灰溜溜的返回许县。
杨修看向一直沉默的赵云,玩权谋玩不过沮授就只能动武了,而这里最善武事的就只有赵云了。
“赵骑都,若要跟沮授动武,你可有把握?”杨修明知故问。
赵云抬头看了一眼杨修,内心明显多了几分诧异,这两个月来这群名门贵子可从未问过他这个骑都尉的意见。
虽然有些疑惑,但赵云还是如实的回答了杨修的提问:“沮授兵多将广,云或可勉强抵挡。”
祢衡忽然开口喝斥:“练了两个月的兵,你竟然只能勉强抵挡?前将军怎会让你来当这骑都尉!”
这忽如其来的喝斥,顿时让赵云锁紧了眉头:“祢从事,新兵未经战场,能抵挡已是极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杨修和祢衡这一带头,几个不显名的公卿子纷纷开始指责赵云,仿佛掌控不了青州都是赵云的错一般!
众口难辨,赵云再次保持了沉默。
臧洪见状,遂制止了众人对赵云的指责:“诸位,如今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总得设法胜沮授几阵,才能稳定青州民心。”
一个不显名的公卿子提议道:“兵法有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既然那沮授说不能在秋收月动兵,不如我等去奇袭临淄城,定然能生擒那沮授!擒了沮授,青州诸县必然响应。”
这个提议得到了祢衡的认同:“兵者诡道,跟那沮授不需要讲道义。祢某亦认为,可趁机奇袭临淄城。”
陈群摇了摇头:“此计风险太大!若奇袭失败,则北海国必会被沮授所得。”
祢衡执意道:“用兵哪有不犯险的?若考虑太多,如何能出其不意?祢某观那郑牧用兵,亦是以奇为主,若是郑牧在此,必然也会选择奇袭临淄城。”
陈群蹙眉。
祢衡的话虽然有道理,也的确符合郑牧用兵的风格,但那是郑牧自恃武勇兵马精锐才会奇袭。
眼下以赵云手中练了才两个月的新兵,去奇袭那不是寻死吗?
可若反驳祢衡,陈群也不知道该如何退沮授的兵马。
瞧沮授这阵势,明显是要用攻心策来瓦解北海国支持臧洪的诸县长吏。
臧洪再次看向赵云。
虽说祢衡的计策挺冒险,但臧洪亦有想尝试的想法。
赵云想到了刘备的叮嘱,遂道:“既然要奇袭临淄城,为何非得用刚练的新兵?”
祢衡冷哼:“不用新兵,难道你还能寻到久经战场的老兵吗?”
赵云不知道祢衡为何要针对自己,强忍心中不耐,提出了藏了许久的想法:“襄贲城距此不远,或可请冠军将军统兵助阵。”
若只是助臧洪平定青州,赵云用这几千新兵也能办到,可如今沮授带的都是精锐老兵,赵云可没自大到用这几千新兵去跟沮授对阵。
见赵云提到郑牧,不论是臧洪还是杨修陈群祢衡等众,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众人在青州待了近两个月,不仅未能完成掌控青州的计划,反而还要向郑牧求援,那这也太丢脸了。
不论是臧洪还是杨修陈群祢衡等众,哪个不是出身名门?
“我等众人自有对策,何须郑牧来援?”祢衡冷哼一声,第一个表达了意见。
祢衡跟孔融为友,孔融不喜欢郑牧,祢衡自然也对郑牧有成见。
陈群亦不愿意郑牧来朱虚城,被陈纪两次关禁闭都是因为郑牧,陈群着实不太想再看到郑牧。
杨修虽然有杨彪的叮嘱,要跟郑牧多结交,最好能跟着郑牧混军功,但见陈群祢衡等人的态度,遂也不多言;若是为了跟着郑牧混军功而跟陈群祢衡等人交恶,这是极为不划算的。
臧洪见众人反应激烈,遂也道:“沮授欲用攻心计,短时间内是不会动兵的,诸位再想想是否还有其他对策。”
赵云见臧洪等人都不要拉下脸去请郑牧来朱虚城,只能暗暗摇头。
虽说赵云不具备决策权,但这两个月参与议事也对青州目前的局势有了相对清晰的了解。
议事结束,赵云将这两个月了解到的情报进行了细致的总结,然后交给了好友夏侯兰:“子虎,你速往襄贲城,将此信亲手送到冠军将军手中。”
赵云跟夏侯兰私下里曾有多次探讨,故而夏侯兰对青州的局势亦是颇为了解,由夏侯兰送信可让郑牧对青州局势了解得更清楚。
夏侯兰不敢怠慢,当即藏了信就走。
朱虚城到襄贲城旱路八百里,夏侯兰疾驰了两日才堪堪抵达襄贲城。
见到赵云的书信,郑牧不由哂笑:“一群只知道制定利己章程的儒生,能成什么事?”
在郑牧眼中,陈群虽然有才但不多,更像一个将自己当成了老板的人事主管,自以为这天下间的贤才应该由自己制定的标准来考核才有资格入仕。
杨修虽然天资不错,但却受家世出身之累放不下自己的身段,行事张狂少有实用之策。
祢衡虽然自诩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但在郑牧眼中更像是个自以为什么都懂的键盘侠,喷人的时候引经据典貌似很懂,但真论其实务才能,能委任的职务却是非常稀少。
其余公卿子,亦是相差不大。
简而言之,这就是一群理论知识丰富但实务水平极其低下又眼高手低的一群人。
若能沉淀个几年或许能堪大用,但如今去青州镀金却认识不到自身的不足,除了添乱也就只剩下空谈高论了。
夏侯兰见状问道:“将军可要出兵?”
郑牧轻笑摇头:“臧洪才是青州刺史,既然臧刺史不愿本将前往,本将又何必去惹人不快呢?”
夏侯兰一愣:“可将军若不去,北海国肯定是守不住的。”
鲁肃见夏侯兰未听明白,遂提醒道:“若臧洪守得住,还需要冠军将军去青州吗?臧洪不亲自来使相请,还想我等去青州卖命?他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即便北海国真的丢了,冠军将军也能将其再夺回来。”
夏侯兰顿时了然。
郑牧在等臧洪等人低头呢!
“末将应该如何回复?”夏侯廉又问。
郑牧顺势在一枚竹片上写下“不服者斩”四个字,又署上“冠军将军郑牧亲笔”。
随后郑牧将竹片扔向夏侯兰:“回去告诉赵骑都,本将许他便宜行事!”
夏侯兰的双眸陡然增大。
不服者斩!
这样的军令,也就有假节权的冠军将军郑牧能写出来了。
夏侯兰亦知道这竹片上四个字的分量,心中凛然:“末将这就返回朱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