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莲村的人看到钱家父子又把孙喜妹拉了回来。那对老父子像霜打的枯草立不起来,走回来的时候垂头丧气,尤其是钱大进耷拉着脑袋只让别人看见他的脑壳。
钱大进回来的路上一句话也没说,他现在根本就不想看一眼自己的老父亲。从今天开始,他要和父亲决裂。
有了一堆孙子,他这个老儿子真不需要了。轻轻松松就能带着他去扑死,说什么要有点骨气,还给胡家女儿赔命。
虽然是自己的老父亲,也不能随随便便就送自己的儿子去死。这种事情他怎么就安心做得出来。还大言不惭说陪自己一起去死,得了吧。
钱大进越想越气,他的委屈无从诉说,更没人倾听。到了家他放下板车去扶孙喜妹,孙喜妹用着奇异的眼神看着他。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物件一样。
钱大进与媳妇温良的眼神一对上,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差点就落下来了。
他刚想诉说他的苦,他的难。孙喜妹就开口了。
“钱大进,如果有一天你被毒死在家里,别人肯定觉得你是想不开自己喝农药死了。”
钱大进懵逼了。
“我会想不开?”
“我会喝农药?”
“喜妹,你觉得我这种人是挨不住言论的人吗?怎么可能。”
他强撑着,绝对不能被人毁灭信心。信念没了他以后怎么安心的过日子。
有的事情自己都不信,凭什么让别人信。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晚上想不开自己喝了呢。”孙喜妹像是放心了一样,整个人都放松了。
“就算喝了也没事,我会好好养大你的儿子的。桂香和富贵也会帮衬我的,你放心好了。”
钱大进听着这话哪哪都不得劲,什么叫喝了也没事。这明摆着也是嫌弃他无用,在的话还浪费粮食。
被父亲背叛的伤痛还没愈合,孙喜妹的刀又插过来了。
“孙喜妹,你是不是觉得我除了还活着一无是事处?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我不想过了,难道你还会放过我?钱大进你还敢站在高处对我吼了?”孙喜妹嘲笑他。
“自己一直纠缠着我,还担心我跟别的男跑了。每次察觉到你自己的错处还总是找至高点来指责我,你当我孙喜妹会一直傻下去。被你耍得团团转?”
“我们家男女平等都谈不上,明明是女强男弱,我却被你牵着鼻子过了十几年了。”
“现在我懂了,你就别装了。收起你的各种歪心思。”孙喜妹拿起那瓶敌敌畏对着钱大进摇了摇,从前是多傻才会自己去喝。
钱大进头痛欲裂,孙喜妹这么快就学到了精髓。突然这么聪明,上祖坟能开窍啊。
“没人愿意我过得好,你们一个个全都来逼我。”
“做梦,全做梦。想都别想。”钱大进做着最后的挣扎,才过多久整片天都变了。可想而知他以后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苍天啊,怎么劈个雷下来让父亲和孙喜妹醒醒。
他捂着头倒在床上,挖空心思越想头越痛。直直的在床上挺着尸体,直到钱有德回来。
两个小的一回来就爬上床,对着钱大进各种踩踏按压。钱明智快二岁了,在那里咯咯咯笑着,露出小乳牙。还时不时咬在钱大进的脸上,糊上他的口水给老父亲。
钱有德偷偷地把钱大进的眼皮掀起来,不露声色的地打量着钱大进的装死。
他的小手摸到了钱大进的口袋,全身上下的外口袋摸了个遍。
他心想,“让你装,装睡不理人。我掏了你的钱你还会不动吗?”
把钱大进的棉衣扣子解开,姐姐在里面缝了一个内口袋。钱有德把手伸进去一摸,果然里面有钱。
他正想把钱给抽出来,钱大进的手猛的一拍在自己的手上,整个手背火辣辣的。
挨了打的钱有德不依了,直接骑在钱大进身上嗷嗷嗷的闹着。
钱大进哪有心情和他玩,这辈子今天绝对是人生低谷。他眼神不善地盯着钱有德,他在老父亲那受的委屈没处发泄。
钱有德没现,不怪他没发现。长那么大他就从没见过钱大进打他们哥儿四个,最多是不耐烦加无视。至于打孩子这种活从来是孙喜妹干的。
当钱大进的巴掌落在屁股上的时候,钱有德还以为父亲是跟他闹着玩的。
第一下钱有德哈哈大笑,还用手反拍父亲的脸。等到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落到身上的时候,他也懵逼了。
“哇.........你居然打我,你还是我爸吗?”
“你真狠心啊,不赚钱送我去上学。还下这等狠手打我,我肯定是树上捡来的不是你亲生儿子。”
“怪不得你和妈这么偏心,村子还说有人要收养我。这肯定是真的,四个儿子就只打我,就只打我。”
钱有德的控诉声以及哭喊声很吵,超委屈。
钱大进举起的手打不下去了,他愣愣地一起哭了。
养儿方知父母难,痛在儿身伤在自己心。他的心空落落的,像是漂浮在空中的蒲公英无处着地。
钱明智看着平日里陪玩的哥哥哭了,小小手不停地给钱有德擦眼泪。
钱有德一把抱住弟弟,“弟弟,就你还爱我。知道给我擦泪,不枉我这两个多月一直带着你。”
“给你喂饭,带你玩。陪你睡觉。”
“我、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哥哥只有你还疼着我。”
钱有德两个月多的委屈同样无处诉说,他每天羡慕着钱随生和钱兴旺能上学。自己每天都在盼望着父亲母亲能赚钱也让他去上学。
每天努力带着钱明智成了他唯一的希望,今天被钱大进痛打一顿整个心都伤透了。
“你凭什么打我?”
“你说,你认真回答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儿子?”
“凭什么不让我上学?凭什么只打我一个人?我倒底做错了什么?”
钱大进被钱有德的一堆为什么击倒了,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当一张坏牌出现了,事情就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他在指责钱康盛拿他的命相搏,然后自己的儿子同样埋怨自己不公以及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