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孙喜妹今年最后一头羊卖掉就能回家安心过年了。

县城临近除夕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时不时就有人来买走二斤肉。很快肉就卖完了，孙喜妹用新买的自车带着钱随生走街串巷挑点过年的鞭炮。

他们在地摊上挑选着羊毛帽子的时候，看到钱富贵蹲在马路的另一边。

孙喜妹给钱康盛买了一顶羊毛帽子，过去拍了拍半天没移动的继子。

“富贵，怎么呆在这里不动？”

钱随生也喊了一声哥。

钱富贵抬起头，看到了继母和弟弟。嘴巴抽动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喃喃吐出几个字。

“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买点东西，大半天的你蹲在这里做什么，低着个头我们都怀疑认错人了。”孙喜妹拉起继子。

钱富贵眼眶有点红，心里的话几番滚动还是说了出来。

“叶子生了，又是个女儿。”

他用手揪着头发，没有一丝再当父亲的喜悦。

“生了是好事啊！母女平安吗？”

“在哪生的，带我和随生去看看。”

孙喜妹从38年后重生回来，对生男生女已经无太多感触。她一生五个儿子，儿子们只有老五生有一个亲孙女。

她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女孩子的。

“走啊，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带路。”孙喜妹催他。

路过卖棉袄摊的时候，想着自己两手空空又买一身小孩子的大红棉袄配上虎头鞋子总共花了二十块钱。

钱富贵怔住了，他看不懂继母了。他带有一丝期待的眼神看着孙喜妹。

上午叶子在医院里生下了二女儿，岳父岳母的脸就拉得比驴长。要不是余叶子是他们的亲生女儿，钱富贵都怀疑要骂上了。

看着泪流不止的余叶子，钱富贵再也待不下去了。他走在街道上，心里空荡荡的。余家还是余老汉当着家的，现在还轮不到他作主。

钱富贵带着继母和弟弟来到了余叶子的床位，余老汉一看又是女儿一刻也不想待回家了。余母也是丧着一张脸，她能怪谁，只能怪自己的女儿肚子不争气。

孙喜妹一进去就看到余家母女俩个人强颜欢笑招呼她，那表情跟死了爹还要骗别人没死一样。

孙喜妹想讲的话一哽，只能换句。

“听富贵说叶子又生了，我来看看孩子。”

她把装了衣服和鞋子的袋子递给余母，余母愣愣的接着。

她的大孙女余小苗三岁了，钱家从来没有来看过。当然他们也不想对方总来看，这样会让他们觉得要让钱富贵回水莲村过日子。

摸着手里的厚新棉衣和漂亮的虎头鞋，余母心里难受。怎么她家就这么难呢，她生了一堆女儿，然后大女儿又连生二胎女儿。

现在计生部门抓得很严，余叶子又要躲一段时间再想办法怀上三胎才行。家里的老汉的不满都要压不住了。

孙喜妹察觉到余家没生到儿子的痛处，她装作不知道。轻车熟路抱起床上的小继孙女，孩子小小的但很乖，睡得沉沉的。

头发乌黑，小脸蛋还是有些肉。很可爱。

“孩子长得很好，好好养着。养好了身体才能再生三胎。”孙喜妹也不多说，毕竟她全生儿子，说多了容易误费。

“妈，谢谢你来看我。”余叶子撑着身子想谢谢她。

孙喜妹按住她的臂膀，女人何苦难为女人，理应相互帮助。

“好好休息，让富贵多给你做些好吃的。”

当着余母的面给钱富贵二十块钱，让他多买点好吃的给余叶子吃。大人吃好了孩子才有奶喝。

“过年有空回家里住几天，桂香出嫁了你爷爷也常唠叨着你。”

钱富贵头次接收到家里的救济，他想大哭一场。从自己的母亲去世后，他从来是坚强的一个人。可这一刻他都要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当上门女婿是无奈之举，可是现在他护不住自己的妻儿更是打击自尊。余老汉和余母当他的面不说什么，可是怎么能瞒过他。

现在村子里很多人家为了生儿子，会主动夭折二胎的女儿，或者送给别人家。

他怎么会心甘情愿让自己的女儿消失或者送给陌生人养，钱家人疼孩子疼在骨子里了。他也一样。

孙喜妹也没多待，太不自在了。她带随生再买点东西就回家了。

余叶子对上丈夫钱富贵赤红的眼神，心神巨震。

钱富贵在余家五年一直性格温和，平日里余老汉说什么都不反驳。算得上是余家的好女婿。

今天这副模样，还是余叶子头一次见到。

钱富贵忍住情绪，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他还有时间。

“妈，我们出院吧，孩子都生了再晚点计生员要来了。”钱富贵说完就收拾东西。

余母也回过了神，钱家亲家今天来医院大破费震住了她。毕竟平日都是他们家接济钱家的。

计生员一来就要拉余叶子去结扎了，这可千万不行。她抱起孙女，背上行李。钱富贵人高有力气直接抱起余叶子就出了院。

叫上一辆人力三轮车，四个人摇摇晃晃回到了余家村。

回到家里冷锅冷灶，余老汉心情不好没在家。

余叶子的大妹妹也出嫁了，只有小妹妹在家里带着余小苗。钱富贵一声不吭把媳妇放在床上，倒了热水瓶里的开水放上红糖给她先喝。

又骑了家里的自行车在村口用继母的二十块钱买上肉就直接回了家。起锅煮饭先煮上一大碗瘦肉汤。

饭熟了，再煮好的肉汤端去房间给余叶子喝。

余母看着疼女儿的女婿，心里发酸。她也不管了，从房间里拿了五十块钱给女婿。老头子回来有意见她来吵。

亲家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自己的女儿自己还能怨上了。

余小苗喝着紫菜肉汤，圆溜溜的大眼睛很像钱富贵。妈妈生了妹妹，家里今天就有肉汤喝。真好。

吃完饭又看到平日里把鸡当宝贝的奶奶拿刀杀鸡了。她吸溜着口水，心里很高兴。晚上又有鸡腿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