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雪渐渐融化。
徐宅后院的一间屋子内。
“姐.....姐姐,夫君还没......没有回来吗?”,胡玉青满头是汗,面色虚弱地问到。
李念月紧紧地握住胡玉青的手,眼眶通红勉强自己脸上露出笑容,哽咽地说道:“夫......夫君他,他就快回来了。”
胡玉青吃力地抬起手臂替李念月擦去眼角的眼泪,虚弱小声地说道:“姐姐笑得跟哭的一样。”
李念月眼角不争气地留下眼泪,胡玉青强笑着说道:“姐姐莫哭,哭花了脸就,就不好看了。”
李念月强忍住哭泣,说道:“我就是就是眼睛进沙子了。”
胡玉青吃力地说道:“姐姐还是这么......这么逞强。”
见李念月不再说话,胡玉青断断续续地说道:“姐姐,我,我好冷,能,能给我盖,盖下被子吗?”
李念月闻言赶忙给胡玉青把被角塞好,胡玉青看着上方的黄色床幔,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能认识姐姐,夫君,是,是我这辈子最,最幸运的.......事,可......可惜,我,我没给夫......夫君留下......子嗣。”
说完胡玉青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睛缓缓闭上,带着些许遗憾离开人世。
接着屋子里便传来痛哭的声音。
屋外,一名侍女眼神复杂地看了眼传来哭声的屋子,轻轻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
应天府,南京。
太子东宫。
朱标一把把案台上的文书砸向台下的黄子澄,黄子澄跪在地上也不敢躲,硬生生地被文书砸中额头,连带着官帽一同带飞。
朱标强压着怒火,咬着牙说道:“本宫是说过最好能劝降乃儿不花,但本宫何时说过要徐平安去死?”
屋外的宫女太监听见太子大发雷霆,一个个跪在地上,谁也不敢在此时打扰太子。
见黄子澄不说话,太子朱标直接拿起手边的砚台砸了过去,骂道:“你们这是矫命!”
黄子澄额头被砸得流血,但依然沉默不言,任凭太子朱标如何打骂。
朱标被黄子澄的态度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喘气,缓过来后,厌恶地说道:“你去吧,以后本宫不想再在东宫看到你。”
黄子澄站起身来向朱标行了一礼,后退几步,接着转身离去。
黄子澄走出东宫,在外等待的四名侍从见自家老爷流血,赶忙上去用衣物帮忙黄子澄堵住头上的伤口。黄子澄脸色阴冷地推开一名挡事的侍从,径直登上马车,命令车夫立马驾车回府。
回到自己的书房,黄子澄一把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推到地上。
此时管家闻讯跑了过来,进到屋里,说道:“老爷缘何动怒?”
黄子澄面色不善地说道:“你派去的东宫太监就是这样办事的?”
管家赶忙解释道:“老爷,至少从结果上来看,徐平安傻了,朱棣和太子殿下也因此心中留下了芥蒂,岂非是一桩好事耶?”
黄子澄怒极反笑,说道:“好事就是你家老爷我以后都进不了东宫了。”
管家看了看四下无人,便走上前去,对着黄子澄小声说道:“老爷何须在意此事,吕妃那儿已然传回消息,太子殿下身体越来越差,陛下再过两个月还要派太子殿下巡视山陕,太子殿下怕是回不了应天的,老爷只等允炆殿下登基,便有望成为大明宰辅。”
黄子澄闻言不再说话,眼神死死地看着管家。
管家又说道:“老爷可还记得我之前提起过徐平安有一妻即将产子这件事,我也已经安排好人了,连孩带母,徐平安的孩子和妻子一个都别想活下来。”
黄子澄冷声说道:“当真?”
管家回道:“当真。”
黄子澄突然哈哈大笑。
燕王朱棣,太子朱标,还有徐平安,你们一个个,我黄子澄都绝对不会放过。
洪武二十四年,即1391年八月。
明太祖朱元璋“以江南地薄,颇有迁都之意”,命皇太子朱标前往关中与洛阳视察,经过一年的考察,朱标“志欲定都洛阳”,做好未来的规划,朱标便打算回到应天府南京。
徐州。
太子朱标病重,为了避免扰民,朱标下榻于城外驿站,并且下令不准徐州地方各级官员前来探视。
房内,朱标躺在床上,不时地咳嗽一声,门外几名随行的太医吵嚷地商量着该如何办才好。
一名小太监从厨房端来太子饮食,在守门的太监尝过之后,趁人不注意偷偷搓了搓手指,便有一种白色的细微粉末掉进了朱标的汤里。
这名端菜的小太监刚想进屋,便有一名随行的太医将其拦了下来。
小太监头上吓得直冒冷汗,颤颤巍巍地恭敬问道:“请问大人有何吩咐?”
太医审视地看了看这名小太监手里端着的饭菜,皱了皱眉,小太监被吓得感觉自己都快尿裤子了,强行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问道:“大人,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太医用筷子翻了翻盘里的菜品,说道:“太子殿下病重,如何能吃得了这些重口的东西,还不快撤下去。”
小太监长舒一口气,赶忙应道:“是。”,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发现了。
这名太医见这小太监脸上全是汗,于是说道:“小公公,怎么流这么多汗?”
小太监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支支吾吾了好一会说道:“大......大,大人,奴才我从小就多汗。”
太医又看了会说道:“小公公这种情况要注意不要吃得太过重口啊,这样便能缓解不少。”,说完便转身离去。
小太监赶忙说道:“多谢大人关心。”,然后赶紧把饭菜撤了下去,让人换上更清淡些的饮食。
今天是不能再下手了,小太监这样想着,那些白色粉末都要提前六个时辰在手指上准备好,而且在此期间手指不能碰到任何东西,连喝水都要小心翼翼,而且只能在尝试太监试过后才能下毒,不然尝试太监身体越来越差,自己这批人不仅会被换掉,还有可能会引来上面调查。
一日后,太子朱标身体好了一些,总算不是只能躺在床上咳嗽,有了些许行动能力,便命令手下人继续起程回应天府南京。
过了长江,朱标终于是回到了应天府南京,可再也没能站起来,终日只能躺在床上,即使如此,朱标还是强撑着把营建新都的意见整理好打包上递给了朱元璋。
“咳咳.....咳咳。”,朱标不停地咳嗽。
太子妃吕氏以及朱标所有妾室,还有孩子都跪在一旁哭哭啼啼。
朱元璋坐在床边看着憔悴得不成样子的儿子,心疼急切地说道:“标儿,你一定要撑住,你娘离我而去了,你一定不能丢下你爹我先走,我已经为你便寻天下名医了,他们很快就能来,他们医术精湛,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说着朱元璋又将朱标目前的嫡长子朱允炆叫了过来,说道:“标儿,你看看允炆,他才十五岁,你怎么能忍心丢下他离去。”
朱标拍了拍老爹的手,强笑着说道:“父皇,人各有命,也许是我不该活这么长吧。”
朱元璋骂道:“呸呸呸,我标儿天生就是要做皇帝的人,一定会有万岁,怎么会活不长。”
朱标虚弱地说道:“我走后,父皇不要怪罪任何人,咳咳,如果允炆无能那就让四弟继承储位,切不可让大明江山毁在我的子孙后代手里。”
朱标艰难地从枕头下拿出一幅图出来,递到朱元璋手里,说道:“父皇,怎么营建新都我都命人写画于其上了,父皇在我走后,可以迁都于洛阳,咳咳,我大明最大的威胁来自北疆,如果父皇能迁都于此,咳咳,那么......我大明每年的军费开支便能少下许多。”
朱元璋打开图看了看,合上说道:“标儿一定要好起来,朕还要在洛阳看着你登基。”
朱标无力地笑了笑,说道:“父皇,爹,怕是来不及了,记住儿子说的话,若是允炆无能,父皇尽管让四弟......”
朱标还没说完,两腿突然一蹬,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身体躬起,然后便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朱元璋急忙叫来御医,御医们查验了一番,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结结巴巴了好一会才说道:“启......启禀,陛下,太子殿下,他......他薨了。”
朱元璋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像一只发怒的老虎,一脚将最靠前的御医踹翻在地,朱元璋本就是军武出身,这一脚直接把那名御医踢得口吐白沫。
朱元璋大怒着说道:“咱,咱要把你们这些庸医一个个砍了给我标儿陪葬。”
这时一旁哭泣不已的朱允炆一把跪下,抱着朱元璋的大腿说道:“皇爷爷,父王他一生素行仁义之道,还请皇爷爷全了父王的仁义之名,莫要杀了这群御医。”
朱元璋闻言闭着眼流泪,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突然拉着朱允炆的手来到朱标床前,此时一生要强的洪武大帝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敲着床沿地说道:“允炆,你父王死啦,他死啦,咱的儿子死啦,咱最心疼的儿子死啦......”
朱允炆哭泣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也是大哭着趴在朱标床前深情地叫道:“父王啊,父王,你怎么就丢下孩儿走啦......”
接着整个东宫便是哭声一片。
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四月二十五日,朱标病死,同年八月,朱元璋将他祔葬在孝陵东侧,谥“懿文太子”。
北平。
徐宅。
李念月趁着秋高气爽,推着徐平安出来走走,这么些天总待在屋子里也不是办法,她将徐平安扶到一个轮椅上,这东西还是上次胡玉青弄伤了脚,徐平安做出来推着她到处走的发明,现在用到了徐平安身上。
李念月带着徐平安走了半个下午,走出了北平城,来到北平郊外胡玉青的墓前,给胡玉青换上了新的贡品,点上了新蜡烛和香,烧了些纸钱,和胡玉青说了些什么一定会好好照顾徐平安的话,又问了问胡玉青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有什么要的记得托梦给自己什么的,之后又在旁边的一个小墓旁祭拜了一下,便带着徐平安往回走去了。
路边金黄的秋叶不断落下,李念月帮徐平安扫开身上的落叶,整理了下衣服,说道:“夫君,我们回去喽。”
徐平安眼神空洞,呆滞的没有任何回应。
李念月失望地摇了摇头,推着徐平安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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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五年,即1392年,随着朱标的逝世,大明朝上上下下纷纷开始猜测起新的储君人选。
而大明最具有资格的皇子只有三人,分别是秦王朱樉、晋王朱棡、还有燕王朱棣,其他皇子要么是年纪太小,要么就是功劳不够,没什么资本与以上三个皇子竞争。
嫡次子秦王朱樉原本最有资格继承皇位,作为朱元璋和马皇后的生下的老二,应该是继朱标之后的第一人选,但其残暴的性格导致他直接在朱元璋那儿除了名,朱元璋甚至都斥责他为“不晓人事,蠢如禽兽”,只说一点,这个家伙连孕妇儿童都不放过,王府内的宫女太监,割舌,活埋,饿死,烧死的什么都有,残暴程度可想而知。
嫡老三晋王朱棡比他哥要好一点,变态程度但也不比他哥好到哪里去,只是五十步笑百步,他最喜欢的事就是把人给五马分尸,也就是商鞅变法大礼包中的车裂之刑,好在他比他哥秦王要有能力些,也聪明些,在朱标的屡次庇护下,躲过了朱元璋的数次惩罚。
那么最合适的皇子便只剩下燕王朱棣一个人,朱棣不仅没有劣迹,还军功卓著,文治也算是诸皇子中的佼佼者,把北平也是治理得井井有条。
那么皇位似乎就真的非燕王朱棣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