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渐渐击溃了浅尘的心理防线,令他陷入了自我封闭的状态,博士的研究也并不顺利。
没错,博士盯上的从来不止是神造物散兵,还有之前那个不用神之眼就可以使用元素力,召唤武器的浅尘。
但……对他的研究总是难以更进一步,浅尘的一切都仿佛蒙上了雾,在被什么保护着。
数个年月过去,博士也只得到了他的身体素质极好,甚至可以与神明之躯比肩的结论。
只要不是严重的外伤,不出半日便能尽数恢复,毫无受伤的痕迹。
不过……他的身体似乎曾因力量过度损耗留下了严重的亏空,即便是已经修复小半,那缺口仍是不容小觑。
除此以外,其他数据都与常人无异,就是说,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能使用元素力。
这就有趣了……看来,对他的研究计划需要全部更改了。
这直逼神明的身体素质,和诡异的自愈能力,再加上能脱离神之眼使用多种元素力……
倘若不是人偶选择与他们合作,恐怕还真抓不住如此令自己感兴趣的实验品,真可比研究神造物更令人兴奋。
难得的心情不错,博士将实验放下,肆意打量着浅尘。
实验室不是很大,只一盏灯光便将浅尘牢牢圈住,身体每一个角落都仿佛被照亮,呈现在人前。
些许光亮向四周扩散,洒出一点点光晕,虚实相映,正巧掩盖了博士轻蔑恶劣的笑。
此刻的实验室内,一明一暗,泾渭分明,像极了正与邪的对峙,只是不知是终将相融,还是一方绝对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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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于散兵的积极配合,实验顺利完成了,时间也比计划的缩短了不少,双方可以说“皆大欢喜”,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但出来之后,散兵却发现,他找不到浅尘了。
他甚至找不到傅格,那个曾经他从博士手中救下来的少年,可分明,傅格是注重承诺的人,怎会见不到人呢?
不安一点点放大,他再度折回,但刚刚还笑吟吟表示希望他加入愚人众的博士已然投入下一次实验之中。
散兵面无表情看着紧闭的实验室。
按理说,博士这时应该在向丑角汇报成果或者向富人申请经费去制作切片吧?
心底的不安再度放大,他拾缀起情绪,直截了当地去找了丑角——傅格是博士的人,如果……如果浅尘真的在博士手里,只有丑角有办法阻止他。
丑角得知他的来意,非常爽快的答应了散兵的请求,不过相对应的,散兵必须加入愚人众,听从派遣。
心底的不安达到了顶峰,散兵的神色蓦地暗淡下来。
浅尘果然在博士手里。
想来也是,他一直被博士盯着,那他的同伴自然也会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连他都惊讶浅尘的能力,博士又怎会放过他?
所以即便是傅格答应了他的请求那又怎样,说不定……傅格一早得知他们的计划,还会主动将浅尘送到博士身边,变相遵守承诺。
浅尘和他都不会死,但一定会被榨干所有的价值,他们中的任何一方都可以作为威胁对方的理由。
过往忍受无数痛苦的身体有些颤抖,他脑海里止不住地回想:
为什么,他当时会如此想得到力量呢?他想不清。
“你知道我提议去璃月的另一个原因吗……”一段话突然从脑海中弹出,是浅尘。
可他当时怎么回答的呢?他记不清。
他只知道他想要得到力量,但关于它的理由脑海里永远模糊不清。
好像冥冥中有双手操控着一切,轻而易举就能改变他的想法。
是什么,是宿命吗?
就像他前生企图删除自我而没有成功一样,即便是重来一世,这个世界也会巡着既定的轨道而运行。
再怎么寻求改变,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该无法避免的事终究无法避免。
所有试图改变的人或事都会被世界强行纠正。
无力感铺天盖地,而在这铺天盖地的无力感中,他见到了浅尘。
猝不及防,他直挺挺地躺在实验台上,双眼紧闭,嘴唇苍白,虚弱到倘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怕是以为床上躺的是一具尸体。
那一瞬间,无力感彻底爆发,他整个人犹如被抽走了力气,维持在表面的镇定荡然无存。
曾经他是多么坚定要同博士做交易,就为了能得到力量,希望自己不是一个只能由浅尘保护的废物,甚至能够反过来保护他。
可他空有前生的记忆,却没有前生的智慧,将最想保护的人亲手交到了施暴者的手里……
“你该走了,人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博士说完,还对着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似乎很不满被打搅了实验。
“从前几日起,他的身体数据突然急转直下,如你所见,他已经不能接受长时间的探视。”
……前几日起?!他拒绝加入愚人众的时候吗?
他看向实验台上昏迷的人。就因为他拒绝加入愚人众,浅尘就变虚弱了吗?
是世界在强行纠正……所以必须把偏离轨道的因素通通消除吗?
他一瞬间怔愣了,胸口翻涌起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不舍有不甘有愤怒,还有席卷全身的无力。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就要被所谓的宿命束缚,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却不能挣扎。
就连那一点点喜欢也要扼杀在摇篮里么……
“人偶,我以愚人众执行官首席身份命令你,现在离开实验室,做好你该做的事。”是丑角在催他了。
由不得他多想,两个愚人众士兵迅速靠近,显然已经准备好架他出去了。
转身之前,他咬着牙,深深注视了片刻,似要将浅尘深深刻进脑中每一个细胞的记忆里,但最后,还是只冷淡的说了句“再见。”
再见,什么时候再见呢?会不会下一次见面,他会不记得我了?
可……既是宿命,那他好好照着走便是了,只要不再连累浅尘就好了。
他抬脚出了门,没有回头,因而没有注意少年的手指动了动,像是与他无声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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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此致“昏迷”的浅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