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符成型,不知是不是苏默出现幻觉,他隐隐感觉一阵热气从上面在慢慢蔓延。
当陈江悠悠踱着步回到苏默身边,那股感觉更加强烈。“别正对着看”,陈江发声提醒了一句,苏默点点头,直接转过了身,倒是正面对了那一群尸煞。
转身那一刹那,背后就被一股席卷的热浪冲上!
用于停尸的停尸间一般都是像冷冻库一般的配置,可此时整个房间的温度竟骤然上升,宛若身处炎夏。
停尸床铁扶手将身后那炙热的红反射出来,让苏默饶是依陈江所言转身,也依旧感到双眼刺痛。
而那些尸煞身上脸上的白色、黑色、红色绒毛正在快速消退着,它们狰狞的通红的目光也在慢慢恢复呆滞死寂。
随即陈江喃喃低语着什么,从苏默这拿走那面惊魂锣,轻轻敲击了起来。
诡异的是,那些已回归正常的尸体的眼睛在他一声声敲击中竟慢慢又合了上去(除了死不瞑目),他们僵硬的朝各自的原先位置走去,甚至一分不差的按原来的方位躺了回去。
“快,把他们都盖上,阳差很快能来开门了!”陈江忽然比较紧急的催促,说罢自己也眼疾手快的先抓起几张白布盖在最近的几具尸体。
待两人匆忙折腾完了还不到一分钟,停尸间的门便被一下踹开。
数名荷枪实弹的武警正手持防暴盾牌,摆好阵仗驾着枪在门口。
苏默扭过头,不由苦笑一声,“果然,这家伙……”陈江早就和寻常一样不知已经隐进那片阴影,似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不见。
“孩子,你没事吧。”公安局局长从武警身后慢慢走出,苏默注意到,他的脸有一点一样的苍白。
后脑感觉被人轻轻敲了一下,苏默忽然理解了什么,他的表情一下有些惶恐,“局长,怎么回事?!刚刚十五分钟到了之后我就想直接快跑出去了,这地方好冷好可怕,但没想到门直接被人锁上了,我试了好多方法都打不开,我拼命喊,还是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
“孩子,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进来这。”星辰的表叔严肃地问道,看到苏默连连摇头,却仍继续审视的盯着他的脸。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没事就行,没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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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年5月1日到8月10日,那一带几个县,不管是第几届,不管多大了,必须不允许降生。因有些已经几乎足月,当时医疗技术水平有限,也带走了部分孕妇的生命。这事件的别称是“杀羊羔事件”。”
“我们要痛下决心,用非常之法,下非常之力,干非常之事,立非常之功。……采取什么措施都要将人口出生率降下来。”
“县城的街道上布满了帐篷,每一个帐篷里无一例外都住着准备引产的孕妇。在那个季节,无论什么情况,农村户口的孩子都不允许在县城出生。即使个别通知延迟送达,孩子出生,也很少有人能活下来。县城西边有两个废弃的几十米深的井,里面堆放着垃圾,因为每天都有孩子的尸体扔进去,所以被填满了。”
“当时好象被称作“无孩年”,那时我在外地上学,没有亲眼目睹那个过程,但暑假,也许是寒假回家后,几乎所有的亲朋都提到了这件事,就是不管你怀孕几个月,只要还没生出来,一律引产……”
“听老人讲,那个运动时,正好是玉米秸长起来的季节,有的孕妇被四处抓的无处可躲,躲到玉米地里去把孩子生了下来,住在窝棚里,不敢出来,才幸免于难!”
“而在那一年被抱走,已经是超生婴儿值得感激的事了,因为很多都没有见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一个大学生不满当时现状,说了些抨击的话,被绑在电线杆上示众(这个事是在辛集乡的亲戚家听说的)。很多快要生产的家庭纷纷出逃,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于是房子被拆,亲属被抓;一个事实是,我老婆的家在一个镇上,她的嫂子因为当时快要生产而出逃,躲到了县城辖区的一个亲戚家,一家人全躲出去了,她的大爷被抓了起来游街,有点株连九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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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默从睡梦中猛地惊醒,婴儿的啼哭声和披头散发脸色惨白下半身鲜血直流的的妇女不断在他梦境的耳边、眼前闪现回荡。
时间已过午夜,苏默看了一下手机,屏幕的光亮将他的脸照的格外惨白。
“12点了……”
轻轻擦掉额上的汗,起床换了身衣服,“最后一天了……”
他喃喃自语着,换上一身比较保暖的衣服,将行头全部带上,然后用寻常穿的黑色大衣包裹,身材那样显得格外臃肿。
思考了片刻,他还是将黑色记事簿塞入了某个口袋。
他今晚的目标,便是罗十六之前送去抢救的医院那栋楼。
这是他暂时有直面到医院深处秘密的唯一地点,那个走廊深处的婴孩,浑身青肿,双眼完全漆黑的身影……
恐惧之余,他还是感到了一丝揪心。
从公安局回来后,他便大量查阅了关于“百日无新”的文件记载,甚至动用了一些林宛那的手段。
然而那血淋淋的字里行间,他越看越心惊、越看越不忍、甚至心境都快受到波动,要不是他的手即使摆脱大脑控制,恐怕他的精神很快就会崩溃。
行走在午夜的街道,一阵凉风吹过,他微微缩了缩脖子,整个古城静得诡异。苏默感觉,自从罗破掉那个文龙的风水阵后,似乎整个漳地都发生了不可言说的变化。
“死人过棺不沾地,活人夜行莫回头!”
“子时正刻!庸人借道!百鬼退散!”
苏默猛地甩出做成哭丧棒模样的甩棍,厉声喝道,四周的阴寒气息才感觉散去了些许。
他加快了脚步,他知道刚刚这一举动一定已经有很多东西已经注意到自己,他不能等到更厉害的东西靠近了,不然今晚将会多出很多麻烦。
走了许久,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慢慢抬起了头。
“漳地第一医院……”他喃喃念着这栋被黑夜、还有满满雾霾笼罩的白色大楼上挂着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