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放学，陈路望才敲了敲黑板，让他们能短暂的清醒思考。

“我给大家留的消沉时间已经结束了，或许还有人仍旧很难受，但是时间不等人，不管是牧老师还是高考，都不会给你们再留任何一点喘息的空间。我要安排每天去医院陪护的人，我无比需要你们。现在所有人，能认真听完我的话并且果断执行的举个手。”

一时间所有人都齐刷刷的举了手，他们不知道陈路望要怎么安排，但是总比每个人枯坐在座位什么都学不进好。

陈路望环视一圈，见所有人虽然脸上仍旧难过，但是表情无比坚定不禁点了点头。

“很好，我现在就需要你们所有人动起来。第一点，对你们来说现在正是人生中最关键的时期，大家面临着高考的挑战，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认真学习，不断汲取知识，不给自己、不给六班、不给牧老师丢脸。”

“第二点，也是大家此刻最关心的一点，就是关于我说的每天安排六班的人去陪他。我想先强调一下，牧老师不希望我们知道他的病情，并且不论如何都不会同意我们在高三的时候去做这种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他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激烈反对，就会影响他的情绪，但是他现在不能情绪激动，所以大家去陪他，是不与他见面的那种陪伴。我会去与医院沟通帮我们留一间隔壁的病房，你们就与他隔一堵墙，就凭本心去陪伴他，我相信我们之间的羁绊，一定会将这种力量传递给他。”

“以上大家是否同意？”

“同意！”

所有人点头，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其他情绪，只有此刻排除万难都会执行下去的勇气。

他们相信牧老师，也相信班长，在这个不知前路的黑暗时刻，总需要一个人带着他们往前走。

陈路望松了口气，就算能够预知到大家的反应，但是也只有在最后果然如此时才能放下心来。

他缓了缓语气，慢慢说道：“我知道我们班级向来团结，现在也正是需要我们更加同心的时候。我之前说的第一点，也是需要大家秉持着信念，把这当做我们与牧老师下一次见面的坎坷，不要犹豫的碾碎它。而你们的努力是为了每一个去陪伴牧老师的同学，他们会丢下一天的课程和学习时间，最后或许会耽误自己的学习，这种时候希望大家更加努力去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时间不等我们，我们就要超越时间，才最后的一年里面，我希望大家能不要保留的奔跑。”

所有人热泪盈眶，又不断点头。高考没有到来，牧老师没有好起来，那么战斗就永不停歇！他们只有更加努力，才能在无法左右的世界里，做那么一丝丝细微的改变，来撼转命运的结局。

“很好，今天晚上我做好排班表，明天就开始，其他的你们不要担心，我会解决。”

所有人被陈路望的话影响，心中一定，他们六班有主心骨，绝对不会倒下来。

西然有些担忧的看着陈路望，问他：“如果大家排班去医院的话，那我们不上课学校这边肯定不同意，这要怎么解决？”

“放心。”陈路望整理好桌面上的书，拍了拍西然额头，“今天你自己回宿舍吧，我去找校领导。”

西然放心不下，看着陈路望假装轻松的表情心中难受，可又帮不上什么忙。

他想了想说道：“要不，我陪你去吧？”

陈路望将自己的书递给西然，语气难得带了几分认真：“乖，这些事情我来做就好，你不要影响学习，还要跟我考同一所大学呢，你就把心疼我的情绪全部化成动力。”

西然接过书，只好点头：“我会更努力的。”

陈路望笑着看他：“回去吧。”

西然点头，回到宿舍干脆清空大脑，不去想别的事情，反而更为沉浸在学习中，直到晚上两点，小台灯光线变得微弱，西然回神，才发现平日里学习喜欢碎碎念的邓瑕今晚也格外的安静，昏暗的灯光下他表情认真，似乎从今天开始长大的，不仅仅是薛洋一人。

他轻手轻脚的上床，手中捏着手机想问陈路望情况，可又不敢打扰他，最后纠结半晌，只发了个晚安。

晚上的小夜灯不知道何时熄灭，西然被闹钟叫醒，其余三人也跟着起床。

大家都开始沉默起来，认真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最后等待着结果审判。

陈路望迟迟才到教室，早自习的铃声响到第二次，他才脸色疲惫的从门口进来。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期待，所幸陈路望最后带来的结果不错。

他道：“前路万难都能破，大家要有这种决心。”

不知道他如何与学校领导交涉的，或许跟他们谈了一晚上的话，说了无数个不影响成绩的理由，承担着所有人未来高考成绩的责任，最后才换到领导松口。

六班学生欢呼，在一片废墟中开始重新建立城墙。

新的努力要替代旧的结果，他们的所有痛苦，都必须从现在开始断开，从此做一个成熟的大人。

陈路望安排人去医院，最后又叮嘱着他们不能去见牧阳。

时间在所有人不断承受质疑中悄然流逝，他们难得坚毅，抵抗着所有目光，一点一点前行。

牧阳的治疗仍旧没有间歇，总是做着各种痛苦的治疗，偶尔六班学生在隔壁病房，还能听到他痛苦的呻吟。

可是他们不能跨越界限，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背靠着白色的墙壁，像是每个人都在牧阳身边一样，与他共同承受着所有难捱的时光。

偶尔牧阳清醒，又笑着感叹：“幸好学生们不知道我的情况，不然我这么狼狈的样子会吓到那群孩子。”

病痛的折磨让他愈发消瘦，脸颊上的肉凹陷，屹立着高耸的骨头，他躺在病床上，已经没有多少完全清醒的时间。

杨萍找了借口去病房门口哭，眼泪顺着手指落入袖中，她帮着学生瞒着消息，又不忍心牧阳偶尔带着失落的目光。

她收拾好情绪再回病房，开始假装开心的逗牧阳：“或许你的学生，就在不远处陪着你。”

牧阳点头，头有些晕，却还是笑了起来：“对，我感受得到他们的存在。”

在他心里，那一群学生永远在身边，给他力量和勇气，让他有更大的能量活下去。

“可惜了，”牧阳轻轻侧头看着窗外的黄叶，深秋的风吹在干枯的枝头，将所有绿色的生命带着远去，他轻叹，“可惜了，没能亲自送他们上大学。”

这是他的遗憾，却又无法解决，只好让他最得意的门生代替他，去送他的学生青云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