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小镇,街上行人稀少,只有老人还着孩子偶尔行走了春雾里。
但凡家里有劳力都上山去采茶了。
春雨贵如油,春茶贵过油。
这是古镇百姓一年中挣钱的好时节。
早起的孟长生在狗儿家后院花了半个时辰洗漱、磨刀……这是狗儿家的砍柴刀。
然后找了一块黑布将柴刀裹好,抱着柴刀来到河街的面摊边上,叫了二碗牛肉面,守着一街的濛濛春雾,将两碗满满的牛肉面看浅。
就着衣袖抹干净嘴角的面汤、油渍。
一会要去杀人啊,得打扮得庄重一些,这是对自己的尊重。
如今的孟长生已经不是当年的土匪,而是经历过生死劫难的书生。书生,得有书生的模样。
低头看着身上显得有些松垮的衣服,这是狗儿当年穿过的,即便这样穿在他的身上还是有些大了。
一会砍了土匪的人头,得去买二件合身的衣服。
如是想着,一路往北门口走去。
北门口的杂货铺里,有两名黑衣人。
一名是干瘦的四十岁,一双深沉的双眼如同鹰眼,另一名青年黑衣人肤色黝囘黑,脸上却满是风霜之色,一眼看过去不到三十岁。
两名黑衣人正一手端着水豆腐,一手拿着白面馒头,正在沉默地咀嚼。
两人的神情漠然,在孟长生的眼里看来这是训练有素、常年行走江湖杀手的神情。
天变地变,与我何干?
这就是江湖上的杀手。
“这杂货铺是我的。”
站在店铺的门口,孟长生冷冷地看着屋里的两个黑衣人,皱着眉头说道:“你们若是现在滚出这里,我可以留你们二人的性命!”
“哪来的野小子,一大早跑来送死么?”年青人黑衣人冷冷地回了一句,看孟长生的眼神如同看一个将死之人。
孟长生看着两个端着水豆腐啃馒头的黑衣人,感慨说道:“人生皆苦,我以为自己够苦了,没想到你们竟然跑来抢别人的铺子……真是何苦呢?”
在孟长生看来,天下间只有一种人敢来抢自己的铺子,那就是冬雨楼分布在大唐各地的杀手,那些还没有肃清的漏网之鱼。
在得知原主人已经离去的情况下,凭着杀手的凶狠抢下一个栖生之地。
站在店外的孟长生,将右手放在背后,手里在捏着早上刚磨好的砍柴刀。
不悲不喜地看了那名中年黑衣人一眼。
恰在这时,那名中年黑人人也抬头看了孟长生一眼。
孟长生静静地注视着两人。
那名中年黑衣人的目光平静而凶狠,仿佛山间的野狼一样默默注视着这个送上门来的活食,欲要一口将孟长生吞下。
中年黑衣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也极强大,孟长生一眼看这是一个差一点就要踏进元婴之境的金丹高手。
手里拿着半个雪白的馒头,一碗水豆腐刚好喝了一半,还有一半在碗里荡漾。
孟长生静静看着那名中年人,忽然开口说道:“身在春雾不沾雨,你是春雨楼还是冬雨楼的人?”
孟长生没有将杀手这二个字说出来,他这是试探。
中年男人冷冷地回道:“你如何证明我是春雨楼的人?还是说你见过春雨楼的人?”
孟长生的话如一道春雷响起,令中年男人手里的半碗水豆腐差一些沷在地上。
叹了一口气,中年男人一仰头,将碗里半碗水豆腐吃了个底朝天。
无论是中年男人还是青年男人,都知道春雨楼对于大唐的官府意味首什么?即便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但通缉令却没有撤消。
孟长生从两人的神情看出,面前二人不是春雨楼就是冬雨楼的人。
不论是那座楼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孟长生看着中年男人将手里的馒头吃完,又从柜台上拎起茶壶倒了一碗凉茶,就着碗里的豆腐水喝了下去。
青年黑衣人看了孟长生一眼。
中年黑人人看着那面前的少年忽然问道:“你是来来找麻烦的?”
孟长生平静说道:“我是来收回这座店铺的。”
既入江湖,自然便会面临此店主人回来的讨债。黑衣男人对于这样的事情早有心理准备,但他没料到来讨债的居然是一位少年。
一位看上过不到十来岁的少年,让他耻辱的是,眼前的少年分明还有一只腿脚不方便。
因为大唐上下对他们的缉拿还在继续,即便是中年男人这样的高手,在小镇只是抢了这座杂货铺作为安身之所,并敢在镇里为所欲为。
他看着孟长生皱眉说道:“你说这店铺是你家的,你能出文书地契吗?”
孟长生看着他平静说道:“我不能拿出!但是这一座古镇,包括镇长大人都知道这家店铺是我的,这就够了!”
中年男人微微皱眉,他知道自己遇上麻烦事了。
此事如果招来衙门,如果真象眼前少年说的一般,自己两人又得再去找浪迹江湖了。
而做了数十年的杀手,他已经厌倦了这种的生活。
孟长生看着他不安的神情,知道这事不能善了。不由得摇了摇头,看着二个男人说道:“我来了,这便够了!”
青年黑衣人冷冷地说道:“你不是我们的对手。”
孟长生怔了怔,静静地说道:“你们若是怕了,我给你们一条生路,现在就离开古镇,或许你们还有一线生机。”
青年黑衣人黝黑的脸上有一丝冷笑,说道:“我可以送你一程。”
从昨天夜里到此时的清晨,孟长生已经忍了整整一夜。这里有他儿时的记忆,有他跟小哑巴一起欢乐的时光,他怎么可能容忍二个冬雨楼的杀手……
听着青年黑衣人的说话,孟长生突然有些烦躁,烦到不能呼吸,烦到他直接说道:“来吧,让我看看冬雨楼杀手的威力。”
轰隆一声,如一道春雷劈在二黑衣人的头上。
要明白知道是说出来可是二回事,大家有些事情可以心照宣,但是一旦说出了口,双方都没了退路。
中年黑衣人冷冷说道:“你知道不知道,当你说出家句话的时候,你已经是一死人。”
孟长生看着中年黑衣人脸上如山丘一样的皱纹,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来吧!你们的宗旨不是宁错杀,不放过么?”
中年黑衣人看着他说道:“既然边这个规矩都知道,那便留你不得。”
孟长生心渐烦,声音渐冷,静静地回道:“出手吧!”
中年黑衣人平静回道:“你不值得我出手,三儿去杀了他,利落一些。”
青年黑衣人冷冷地上前一步,看着孟长生露出了怜悯的眼神。
“杀!”
青年黑衣人爆喝一声,提刀冲出杂货铺。
孟长生还没有看清楚,他已经提刀冲出,只是二息时间就冲到了孟长生的面前,长刀抡起他对着孟长生的脑袋猛然劈下。
“赶紧的,杀了这个小杂碎!”
站在店里的中年男人怒喝一声,他也怕夜长梦多,不惜当街杀人了。
“铛铛铛!”
青年男子也是金丹中期,比孟长生要高出一些。而不停退后的孟长生已经连续接下了十几刀,他要寻找一个绝杀的机会。
“呯!”的一声!
两人在过招的同时,青年黑衣人还不忘左手以拳挥出,往孟长生的身上招呼而去。
而这小道士的肉身太弱,突然被青年男子一拳击中,禁不住倒飞了出去。
心里有一道气在憋着,他还不能将大招用在这个青年男子的身上。
青年黑衣人见一招得手,心里禁不住大喜,心道你一个金丹初期也跟我斗?自己可是在死人堆爬出来的杀手,会怕你么?
握着长刀青年男人再次冲上来,孟长生感觉到了压力。
漫天都是刀光,几次差点被劈中。他唯有先退走,否则如果店里的中年国人突然冲出他就会受伤。
“砰!”
青年男子在快速冲出,孟长生在快速爆退。两人已经距离不远了,孟长生心里一动,看着冲上来的青年男子作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看你这回往哪跑!”
黑衣青年男子已经冲到了孟长生的跟前,当下长刀挥舞,连续劈了七八刀。
强大的力量将孟长生直接劈飞,一只腿跪在了地上。店里的中年人看着青年男子长刀劈下,满脸充满了惊喜。
最后一刻,青年男子有些不敢动手,因为他在等中年男人的命令,是要活口还是一刀斩头。
“啰嗦什么,三儿,杀了这小子!”
在店里的中年男人大喝声响起,青年男子眼中有一道狠厉的之色,抡起长刀狠狠朝孟长生的脑袋斩去。
“咔嚓!”一声!
青年男人的长刀没有砍中孟长生的脖子,而是自己一颗大好头颅飞起,一道热血涌出,喷得孟长生一身都是血污。
瞬间染红了后街的青石板。
看着地上的无头尸体,孟长生冷冷地说道:“为何非要这么对我?我难道是一个好杀的么?”
打开始孟长生一直在等待时机,当他半跪在地的时候,便将拔剑术酝酿到了极致。
当青年的长刀将在斩到自己脖子上时,他手里的柴刀突然化为电光闪过。
拔剑术斩出,又岂是青年黑衣人所能抵御的?
“三儿!”中年黑衣人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该死了。你竟然杀了我的三儿!我要亲手杀了你。”
中年男人无比后悔,他应该亲自动手的。死去的青年是他的亲人,亲人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甚至连出手相救的机会都没有。
孟长生微微皱眉,冷冷地说道:“我不是那么好杀的。”
中年黑衣人看着店外的孟长生怒火中烧,静静地放下手里端着的半碗茶水,如同放下一座山丘。
纵使他心里如何愤怒,但最终还须出手斩去眼前这个少年的人头,他心里才能平静。
中年男人一步一步地走出店外,手里多了一把长剑,一把闪着青光的长剑。
孟长生的眼里多了一个中年男人,一把夺命的长剑。
吐着青光的长剑他眼里越来越清晰,杀气也越来越重,重到如一座高山就要摧倒在他的跟前,让金丹三重的孟长生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剑气吐出,身前的中年男人竟然是一位剑修!
普通的杀手只会刀剑斩出,却没有剑气。只有剑修才会将真气借着长剑外放,无形无痕,难以防范,无比的强大。
孟长长见过剑修,在他的眼里,花仙子就是一位神秘莫测的大剑修。
很明显,眼前的中年男人已经收起之前的粗心大意,终于将眼前的少年当做一个厉害的对手来对待。
长剑指出,他要一剑斩下孟长生的人头。
孟长生睁着眼睛,抽出狗儿家、他磨了一早晨的砍柴刀,向着身前那黑衣男人斩了过去。
累积了整整一夜的烦躁和杀意,尽数都在凝聚在这一刀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