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豆因为没有戏剧经历而叹息不已,可是在她的人生中,却有一种可能,便是成为巡回演出剧团的女团长。那是战时小豆豆疏散在青森县三户郡的一个叫陬访之平的地方时发生的事,当时是战争结束后的第二年。
春雪融化,河水暴涨,铁桥坍塌了,东北本线的铁路无法通行。本来计划去大城镇演出的一个巡回剧团,无奈只得中途在陬访之平下车。当时陬访之平只是个小村庄,没有演出用的戏棚,于是赶紧把车站前的菜市场改成戏棚,匆匆忙忙搭了个矮矮的舞台。观众们在地上铺上席子就座,大家都兴奋极了。
那是一个只有八人的小剧团,团长是一位原本在宝冢剧团演男角的女子。演出的剧目是《雪之丞变化》。不过,比起《雪之丞变化》,小豆豆更喜欢前面的垫场表演,那是一位略胖的叔叔和着手风琴唱歌。叔叔穿着茶白两色相间的鞋子,喝的是《东京狂想曲》
“春宵花开花飞散,银座柳下待君来,待君来……”
小豆豆知道银座这个地方,小时候爸爸带她去过。这时,小豆豆第一次有了思念东亲的怀乡之感。在此之前,她并不怎么想阅去,觉得在魔访之平的生活很快乐,可是……小豆豆和本地的中学生伙伴一起坐在最前面的席子上,她拼命忍住眼泪,因为丽们对自己那么好,如果被大家看到了眼泪,自己仿佛背叛了他们似的。
铁桥总也没有修好,穿双色鞋子的叔叔每天唱“春宵花开花飞散……”,小豆豆也每天坐在最前面的席子上,忍住泪水,和大家一起鼓掌。
有一天,小豆豆放学回来,看到家里很罕见地有客人来。昏暗的灯泡下,妈妈一脸为难地坐在那里。小豆豆仔细一看,客人之一就是那位穿茶白两色鞋子的叔叔,另外的客人是一位瘦削的中年女人,小豆豆并不认识。也难怪不认识,原来她就是没有上妆而露出真面目的女团长。小豆豆只见过女团长的扮相:脸涂得雪白,眼睛吊起,戴着发髻,扮成男人的样子舞刀弄剑。所以这时就认不出来了。
妈妈看到小豆豆,仿佛一下子见了救星似的,对小豆豆说:“团长刚才说,希望你参加剧团。”
“我?参加剧团做什么?”小豆豆不明白。
女团长是这样解释的:“你每天坐在最前面看戏,我们都从舞台上看到了。请一定要加入我们剧团,这是我们的希望。还有,夫人,总有一天,我会让她成为团长的。拜托了!”
总是英姿飒爽地表演武打戏的女团长,给妈妈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小豆豆心想“原来是这样,很有意思呢”,不过又觉得,“离开妈妈和弟弟妹妹,一个人去遥远的地方,还是很难过。”
妈妈向小豆豆:“怎么样?”无论什么时候,妈妈总是优先尊重孩子的意志。小豆豆决定还是不去了。因为比较一下“很有意思”和“与大家分开”,小豆豆还是不愿意和亲人分别。她感到有些对不住人家,但还是清楚地说:“我不想去。”
妈妈说:“小女只是个中学生,而且我丈夫被囚禁在西伯利亚,还没有回来,也没办法和他商量……”
女团长和双色鞋子叔叔又劝了一会儿,终于断了念头离开了。不久,铁桥修好了,剧团出发去了大城镇。菜市场的舞台拆掉了,小豆豆也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在NHK的考试合格者集合的那一天,如果小豆豆想起了这件事,那么她也许就可以像大家那样,做出很专业的样子,跟人家说:
“我呀,差一点成了女团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