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驰安的世界里。
一开始,他明明记得他是恨的。
他恨父亲,恨小三,恨所有的一切,恨入骨髓。
她的母亲是父亲在外的情人,而他的母亲却从不知情。直到母亲去世,周儒生才很委婉的告诉他,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孩子,他想要把对方接回来。
在血气方刚的十八岁,没有人能接受父亲对孩子说出这种话。
可不接受又能怎样?
面对强权,谁不折腰?
当脏兮兮的小丫头出现在洁白地毯上的那一刻,他是打心眼里嫌弃,他嫌弃她脏,把干净地毯踩得脏兮兮,小脸也是黑乎乎的,像外面的流浪狗。
后来,听到她在饭桌上说在孤儿院生活的很开心,周驰安又是嫌弃地勉为其难转头看了她一眼,心想都脏成这样了,有什么可开心的。
再后来,因为第一次见面时那句威胁之言,而她又很懂得看人眼色,二人之间并没有发生长辈担心会打架吵架的情况,反倒是属于井水不犯河水那类。
只要他在家里出现,他永远不会看到她的身影,没有任何交集。
就这样平稳过了几年,有些时候周驰安甚至会想,如果没有任何意外,他或许会带着放不下的仇恨,一直这样与她毫无交集的相处下去。
可有些时候,事与愿违四个字,永远是上帝为你开启的新闯关。
意外发生的瞬间,像一把突然扔过来的闸刀,完全让你措手不及。
还记得那天,是孟愿高中放暑假的日子,烈日炎炎,夏蝉呱噪。
那段时间为了独自创业的事,周驰安经常会外出与相关人员进行探讨。
那天正好来到收尾阶段,几人早早便结束聚餐。坐着豪车回到家中,周驰安一下车,耳侧正好传来一道清脆笑声。笑声很悦耳,听起来有些挠人。
循声望去,判断是家中花园位置。
现在这个时间点,除了孟愿和老爷子在家中,不会有其他人来做客。
既然不会有人来做客,悦耳笑声自然只能是孟愿的。
这么一想,周驰安停下想要一探究竟的步伐,半顿了片刻,出声让丁伯交代厨房准备些水果送到自己房间,他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回到房间,花园的笑声似乎更清晰了些,回荡在周驰安耳侧,恼人的紧。
想要处理文件的心思被打扰,周驰安面朝电脑,迟迟不肯按下开机键。
沉默中,周驰安最终还是忍不住起身,面无表情打开通往阳台的门。
花园在别墅后方,而周驰安的房间阳台正好可以看到整个花园样貌。
他双手抄兜,笔挺身形就这么伫立在阳台一角,稍微垂首看去。
映入他黑沉瞳孔的,是一个眉眼精致干净的花季少女,穿着白色长裙,拿着一根绿色的细水管,正在给一只看不出到底是黑还是灰的小脏狗洗澡。
视线右移,老爷子坐在遮阳伞下,笑眯眯地指挥她,教她该怎么洗。
奈何少女手笨,小狗又太活泼,跑来跑去不说,还要“报复”般洒她一身洗澡水,而清脆笑声就在这时,又轻轻砸进他耳朵。
身侧阿姨想要上前帮忙,少女却挥挥手,兴奋语气还透着一丝小心翼翼。
“没事,还是我来吧,毕竟是我抱回来的流浪狗。”
好不容易把脏狗按在水盆里,少女擦了把额角密汗。
“好了,小乖乖,别再闹了。我们得快点,不然一会大哥回来看到你脏兮兮的,他会不喜欢你的。”
小脏狗像是能听懂,仰着狗头朝天嗷呜了两嗓子,突然不知像看到了什么可怕东西,嗓子不嗷呜了,反倒乖乖坐在水盆里,任由少女替它洗桑拿。
大夏天的,没有遮阳工具,小脏狗热得直吐舌头,还好少女本来就白。
这么一晒,看着反倒比平时的病怏怏更红润健康了些。
最主要的是,她蹲在地面的动作让她后背的胸衣轮廓被勾勒出来。
配合她清纯至极的侧脸,莫名有一种越纯,越有禁忌的诱惑。
也不知是想看狗还是看人,鬼使神差地,周驰安移开视线,低头抽了根烟塞入口中,然后他又靠向围栏平面,继续面无表情垂首望去。
她的白裙很漂亮,和她的娇小身躯极为服帖,不长不短的乌发被扎成马尾,露出脖颈下大片雪白,未施粉黛的小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
大好阳光从云层缝隙向大地洒下道道光束,轻易淋了少女满身。
听着少女的轻快笑声和老爷子的温和絮叨,周驰安嘴角叼烟,骨干手腕随意交叠在平面外。
烟雾顺势沿着他的唇角缝隙溢出,与阳光一起,朝少女身上落去。
许久,不知是黑还是灰的小脏狗被洗去污渍,暴露出原本毛发。
看模样挺像伯恩山犬,小狗体型不算大,估计才几个月,这种名犬,放宠物市场少说也是过万的价格,没人会想丢弃,也许是走丢。
少女不知道他已经回来,抱着洗干净的小狗左瞧瞧右看看,替它检查有没有皮肤上的毛病。
“爷爷,小狗皮肤状态看起来没有问题,就是瘦了些,应该饿了很久。你说大哥会喜欢它吗?”
“会喜欢的,驰安以前也养过小动物,生病死掉以后,他伤心很久呢。”
“那就好,希望它的可爱能得到大哥喜欢,否则就白浪费我给它洗澡的力气啦。小乖乖,一会见到大哥,你要特别疯狂的绕着他转圈圈哦。”
看到小狗似懂非懂地歪着狗头对上少女的皙白面孔,周驰安瞳孔微缩,突然就理解了那句——你只管带我回家,剩下的,交给我。
这一刻,包裹仇恨的屏障似乎在莫名其妙出现裂缝。
也不知是因为狗,还是因为她,或者是因为这场大好阳光,她穿着无比合身的白色长裙,就这么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下,美好且让人一眼难忘。
有些时候,感觉和心动这两样东西,没有人能说得清。
自由意志可以沉沦,但世俗禁忌却是将人钉在耻辱架上的元凶。
敏锐感觉到自身情绪正在出现非常可怕的改变,周驰安猛地捻熄烟蒂,由于转身回屋的关门声太大,反倒让听力大好的伯恩山在孟愿怀里来了个哆嗦。
至于后来?
他非常清楚,这种无法搬上台面的禁忌是不能被扩大的。
为了躲避,周驰安克制又冷漠,甚至逃到了国外。
除去必要的春节,他从未主动联系过孟愿。哪怕是高考,他也是在老爷子的强迫下,才给她发去一条鼓励短信。
天知道在这些年里,他带着这种隐忍克制的感情,到底有多难熬。
是的,只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