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女子按住胸口，面色发红地回味着奥托指尖在她脸颊上描绘时的触感，轻声说：“主教大人越来越厉害——这对天命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也越来越……哼！”

向来成熟的少女终于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一下，显得余怒未消。

“别生气，主教大人——他也只是想给你一个有很多人陪伴、你被平等对待的生日，”塞西莉亚站起身，牵着幽兰黛尔走到窗前，“这样能和主教每天都言笑欢喜的生活，可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呢。”

少女还想说什么，而白发女子却伸出一只手指，点在了她的唇边：“嘘——第二轮烟花，要来了哦！”

幽兰黛尔随着塞西莉亚的目光看去，只见天空又一次亮起，火树银花延展开来，勾勒出一张张笑脸，而她们脚下的浮空岛也启动了备用电源，一盏盏街灯银亮，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它们被人为排列，组合成金发少女的名字。

刚刚是庆新年，这次……是庆新生。

丽塔看着夜空中璀璨的烟花，又看向相互依偎的两人，转眸，与藏于暗处的天命大主教相视一笑。

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后退一步，拿起他刚刚递给她的相机对准夜空下的母女，将这美丽如画卷的一刻定格。

第五十七章 圣芙蕾雅，天火出鞘（4.5k求首订！）

“这就是德丽莎的圣芙蕾雅学园？感觉建筑风格……好像有点熟悉啊。”

“嗯……我建的。”

“？？？”

塞西莉亚与奥托走在圣芙蕾雅学园中，随意地对着话。

这是新年的第二天，在鹅宝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两人空手来到圣芙蕾雅学园，这个号称寄予了塞西莉亚最后遗志的地方。

说来好笑，这学园的一砖一瓦，都是出自奥托的帮助，直到最后落成，德丽莎才前来吐槽，说修得跟中世纪贵族学院一样。

她到底独立了个啥？

算了算了，他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跟原主共情。

奥托长吁一口气，眼眸平静。

剧情只是工具。角色也只是工具。

因工具产生的情绪是毫无用处的，因为需权衡利弊，要分析得失，会自律克制。

他应当根据所遇到的事情，而对眼前人拥有最当前合适境况的态度，而不是怀着过去观测者的傲慢与偏见，去武断地对待任何人。

他可是奥托。不再执着于卡莲的奥托。

无端由的宠溺不该有，不理智的动作也不该存在。

他平等地看待世间的一切。

因为……都可以是他舞台上的戏子。

现在奥托的眼中，绝大多数人都只有自身价值和利用价值——前者是指个人能力能给他的利益，后者，是指被利用后，可以带给他的利益。

这样的他就不会有太多期望和失望，不会有无端的喧闹与对周身的诉求，不会有被人误解的悲伤和被人打击的痛苦，不会有没准备好的背叛与心灵意义上的绝境。

乐得轻松。

孤独是人的宿命。不奢求，人生就会少上很大一部分痛苦。一切获得都是他主动有意获得，这样带来的快乐并不差。

况且，德丽莎小朋友很有利用价值。

这很棒。是他的好孙女儿。

他会继续宠着，就是特权少那么一点。

“不得不说，塞西莉亚，”

奥托看着一个试图越墙翘课的学生，轻啧了几声，

“如果这样的教学是你心中所想——那我还挺失望的。我记得小鹅曾经也来过这里，但又很快主动退学，回到了天命。”

白发女子本想为德丽莎说些什么，但听到是奥托和幽兰黛尔的双双否定，只好尴尬地笑笑：

“哈哈……这不是让少女们有一个更好的回忆，去真正地为世界的美好而战嘛。”

“然而啊，我的女孩，”

奥托无奈地看了塞西莉亚一眼，

“虚假的美好是毒药，时而来一点毒药，或能制造些许美梦；但若服毒太深，将换来生命的终止。”

“世界从基因开始就是适者生存、优胜劣汰，它既不公平，也不美好。”

“……”塞西莉亚认真思考着，秀眉皱起。

“还记得在英格兰斯塔福德郡，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我希望失去记忆的你好好长大，希望你能珍爱自己的生命，希望你能自由地活着，遵照你自己的意志——所以，我要你与死士战斗，哪怕我需要在一旁守护。”

“我不仅没有帮助你，还在你做得还不错的时候进行批评——这是为了你，塞西莉亚，在你能自保之前，谁也不敢保证你未来会真正僭美好。”

“有力量，才能做选择；对你是这样，对这些十几岁的孩子，更是这样。”

“圣芙蕾雅学园的理念继承于过去的你，那时候，我教导你力量，忽略了你的成长，直到1985年才开始让你接触外面的世界。”

“因此，你会觉得外面的世界绚烂多姿，也希望其他女武神在走上战场前，遇见这些人间的美好。”

“然而，战场不会因为你没有享受普通人的美好而对你仁慈，却会因你在最需要努力的时候享受青春而展露獠牙。”

“你们是战士，是最易见证残酷的人，倘若让女武神直到进入战场才知道天命不是学园，崩坏不是圣芙蕾雅的小打小闹，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我想，经历了第二次崩坏的你，应该更能认识到这一点。”

“好吧，是我的错……”白发女子想要承认，却被奥托打断了话语。

“我可没这么说。”

他在塞西莉亚额头上轻弹，惹得女子娇呼一声。

“我想告诉你的，并不是你做错了什么，并不是德丽莎做错了什么。”

“我亲爱的女孩，你需要反省的是眼光和见识，而不是自己的真诚和善良。”

“……嗯。”塞西莉亚的美眸轻眨，身形靠近，显得更认真了一些。

“我会是你最强大的后盾，但是，我不需要你是下一个我。”

“你有权力保留自己的思想，但在坚守美好理念的同时，这些孩子也有权力了解世界的真相。”

“而教育所该做的，则应是引导你所教导的人，在知道未来之路的残酷后，依然满怀憧憬地爱着这个小有遗憾的人间。美好是人的感受，所以，也会藏在人的心中。”

“塞西莉亚知道了。”白发女子点头，躬身道。

“当然，如果是你——我希望你还是有一点私心的，”

奥托忽地瞟了眼一旁的草丛，笑着道，

“就像你不想小鹅继承卡斯兰娜之名一样——我也不希望以后在阵亡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

他笑着，伸出食指点在女子柔嫩的眉心。

“不要爱这个世界爱到盲目。不许拼命。”

“可我是女武神啊，主教大人，”

塞西莉亚眼波流转，没有答应下来，

“为世界的美好而战——天命的口号如果连s级女武神都无法做到的话，那还有谁会相信呢？”

“放心，有我在，你不会出事，也不会陷入救人还是保护自己的两难问题，”

奥托则是回答，

“但我想要你在心中，至少有这么一个活下去的执念——你首先是你自己，然后是别人的谁。”

“我要你记得，”金发男子与塞西莉亚对视，“你从很早之前开始，就也是我与这个世界的锚点了。很重要的锚点。”

他们靠得很近，塞西莉亚能闻到男子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看着那严肃的深碧色眼眸，女子不由得娇躯一颤，心神恍惚。

“你知道的，”

他认真地说，

“奥托·阿波卡利斯对这个世界根本没什么感情，他之所以会霸占天命主教的位置五百年之久，是为了卡莲·卡斯兰娜，为了德丽莎·阿波卡利斯，为了他所在乎的人——现在也包括了你，亲爱的小妹妹。”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次听到卡莲的名字时，塞西莉亚竟感到一丝别样的不适，雪色的腮帮微微地鼓起。

“世界对我从来都不温和，我的未来，会是一场硝烟四起的战争，充满了算计好的巧合、规划好的命运、篡夺规则的狂举、神明为怒的谎言。”

“我真心希望那个时候，你能在我的身旁。”

他们对视良久，瞳孔中，又一次倒映彼此。

“当然，”塞西莉亚忽地展颜一笑，绝美不可方物，“我可是您的黑渊白花啊。”

“我也期待着，我最珍爱的小骑枪能与我并肩作战。”

奥托满意地点点头，为她将发丝向耳垂后拨弄，塞西莉亚也给男子整了整衣领，氛围默契而温馨。

“啊！！！！”

草丛忽地燃烧起来，一个双目赤红的男子挥舞大剑怒吼着纵起！

塞西莉亚听见声响，迅速推开奥托，转过身来——看清了那男人的容貌——

“齐格飞？！”

……

【“可惜你漏掉了一点，那就是——我们是同盟关系啊。”】

【“我亲爱的十几二十岁的男孩，你是不是有点排外了呢？”】

——

【眼下的奥托再智慧，手段也就到这种地步而已；她在试出对方底线后，接下来，就是先尽力配合，帮他彻底解决过去的问题——当然，要动一点手脚，比如他最近的计划——然后……】

——

【“真是一个美妙的巧合——你会在这里暂停脚步。”】

【“你我之间的战争，天下只是棋子。”】

——

故事才会平铺直叙，而生活，永远是多线发展。

他在操纵着他的舞台，将一切收纳于掌心。

而她……又何尝不在暗地里准备着，给他一个惊喜？

——至少是她认为的惊喜。

“千算万算，你终究还是漏了一点——我们是同盟关系呢，”

虚空万藏的声音柔软，却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残忍，

“你要是能无需我就解决问题，那同盟，就不复存在了啊……”

“你是我的，”

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话，仿佛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

“你需要我，你的防线并不应该成立，在我确定那个家伙死亡之前，你只配战战兢兢、只配色厉内荏、只配每次都用死亡进行威胁，只配过着居于天命总部怕被识破、在天命总部外怕我夺舍的生活。”

“就这样拉出一具克隆体，就想着彻底解决你的问题？呵呵。”

“这可是……我五百年唯一的机会啊。”

“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奥托。”

虚空万藏又重复了一句，接着看向沉睡于床的齐格飞·卡斯兰娜，酒红色的眼瞳中染上与之前的奥托别无二致的癫狂。

“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但是那位大人存于卡斯兰娜圣痕的伟力……足以，颠倒一切，毁灭一切。”

她抬起手，指尖亮起金光，

“我恩予你手臂，令你机械护体，烈火不摧。”

不知名金属附着在齐格飞的身体，将仅存的手臂包裹，又在另一只空荡荡的衣袖中延展出一只金属臂膀。

“我恩予你意志，令你精神焕发，有如新生。”

骑枪轻点在齐格飞的额头，一时间，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脸上的皱纹也少了许多。

——当然，这并不是起死回生，而是强行压榨潜能。

执棋者也不必考虑，棋子落下之后其身心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