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可以开始了。”张昊龙默念着口诀，故作斯文地说。

监考上下看了他一眼，按下了监视器上的按钮。

灯光操作很快完成，提示启动车辆上路了。

此时，原来摆在张昊龙脸上的笑容因过分专注而被挤压没了。他朝左后视镜看了下，没车。

调到一档，正准备放下手刹启动，旁边传来了监考急促但含糊的提醒：“车灯、车灯！”两秒后张昊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左转灯打起，慢慢放下手刹，抬起离合。

这又是一身冷汗，他知道那时的表现肯定没那么有气质了。

似乎听到了监考长长的一声叹息。

转过弯，开始加速。二档、三档、四档。潇洒的状态又回来了。过路口，降速、摇头，清风拂过。一切水到渠成。红灯前，慢慢停稳车。车上的人都能因自己熟练的技术带来舒适的乘车体验。

“good。”张昊龙暗暗在给自己加油。

变绿灯，起步。车辆顺利走了起来。但正面反向车道开过来一辆大货车，而且打开左转向灯也在向前行驶。

“没事，好在我现在知道交规，它左转应该让我直行的。”张昊龙继续踩在油门上，可大货车竟然没有减速，而且车头已经向左转了。

“要是这样再开下去，我还没有驾照就有初吻了呀！”张昊龙心快提到嗓子眼儿了。

“烂人，没看见我正在考试吗？若是将车停在十字路口内是不是考试就失败了呀？”考试时不能交流，张昊龙不敢问监考，额头的汗都下来了。

“发生事故肯定不行呀，唉，不管了。如果快点还能先通过。”车速不降反升。可刹那他又改变了想法，因为加速也有擦到风险。

一脚刹车，停下来了。车上其他人也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大货车在窗前摇摇摆摆地爬过，似乎还朝这边使了个白眼。

张昊龙想上去踢两脚！当然踢的是人不是车，车硬。

又等了一个红灯。监考没有给出考试失败的这个判定。继续上路。

转了一个弯后监考提示：“靠边停车。”张昊龙的心里温度骤然拉升，暖暖的，百花齐放。

“看样，你小子可以呀，一次就过了，还真没什么挑战。”右转灯开启，准备靠边。

右前方有辆车停在路边，张昊龙本意想通过那辆车再靠边停，既安全又方便下一个学员起步。可他没想到监考师傅性子那么急，直接帮他把方向盘向右打，他只得马上踩下离合来降速。车基本停了，方向也归正了。全车的人都认为考试本应就此顺利通过了。

张昊龙可以骄傲地向其他同事炫耀，这富有挑战的考试他是多么顺利就过了。显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教练的作用很有限，练车的机会还那么少，顺利地通过，完全可以推测出其中的缘由。

为了防止车辆窜动，张昊龙还需踩一脚刹车，再挂空挡拉手刹就完活了。可右脚踩下的一瞬，“呜……”一声巨响引爆了整个车厢。

伴随着油门声，车子猛地抖动起来并向前窜了一下。张昊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本能地将右脚左移一段又踩了下去，车子在拼命地嚎叫后戛然而止。

“啊！”车上的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小合唱。大家一个趔趄后紧紧地抓住了座椅。眼中充满了疑问和恐惧。合唱结束了，马达空转的声音似乎还在空中炫耀。

车子并没有向前移动多少。

监考拉方向盘，使张昊龙头脑变乱，光琢磨这事儿了。他忘记了右脚还停在油门上，假如当时离合是抬起的，那么停在前面的车无疑就是冲撞的目标了，后果不敢想象。

“对不起，对不起，踩错了！”还没等监考员苍白的脸恢复回来，张昊龙又腼腆又焦急地说。

“你——重来吧！”监考扶回下巴，只吐出了几个字。欲言又止。

监考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张昊龙很感激，因为按规则遇到危险驾驶行为，监考可以直接取消考试资格的。这回也得感谢老天爷，竟然还有一次补考机会。

灯光操作，再次启动车辆上路。张昊龙干脆就不去想开车是否需要气质了。几个路口顺利通过了，前面右转弯，但被红色箭头灯拦下来。

他知道自己最怕停车了，动作比较多就容易熄火。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呀！果然一抬离合熄火啦。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挂回空挡、拉手刹、重启车辆。他知道自己的手和腿有点儿抖了，那样子一定很狼狈。

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接下来的任何闪失都将造成考试失败。虽然没有余暇看监考的脸色，但可想而知监考也在担心煮熟的鸭子要飞了。

果然，祸不单行。车子刚慢慢动起来，就好像非常配合大家的悬念一样，立马又熄火了。张昊龙对转弯处上坡，路面还不平整的事实进行了抱怨。有的学员口头给予了支持，有的则用坚定的眼神表示了理解。可，谁都明白，考试的结果只是判断题，不是论述题。

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也得面对。张昊龙对监考还是心存感激。监考示意他先坐在车子上等最后一个学员考完试可以一起回起点。

杨教练面色凝重，开车带了学员们一小段儿。他说自己要在城里办事，只好请大家坐公交车自行回去了。学员间偶尔冒出的话差不多就是：“哎，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呢。”

出乎张昊龙意料的是杨教练居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

“没通过，这个烟就没用了。”杨教练在大家面前把烟递了回来。

“对不起，是我自己做得不好，不用拿回来呀。”只有张昊龙没通过，他感到愧疚。但杨教练没有认同，还是把烟硬塞了回来。

张昊龙在下车之前，把烟偷偷地留在了教练车后排座位上。

“下次再努力认真一点儿就会通过的。”张思辰还安慰起爸爸。母女俩听到男人没通过的消息都没觉得是多大事。

“就当继续练练车吧，以免真正上路再交学费。”有几天张昊龙想想这事，就觉得心里郁闷。再来一次，肯定得花时间和成本。也只好拿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时间是个好东西，有了它的加持，所有的忧伤都会慢慢淡化。

不久，教练就通知张昊龙去交补考费了。交费后的第二周，就安排了补考。考试的过程和以前一样，也是在市里那边。住宿吃饭花钱是必须的。但结果和上次不一样了。有惊无险，科目三过了。

还有最后一个环节就是科目四“文明驾驶”考试。

张昊龙这次真的自信，首先他认为自己就是个文明人，其次从小到大的文字考试经历很多，小菜一碟。

考试在电脑上进行，答完就出成绩。没有波折，顺利通过。

终于拿到了这来之不易的驾照。张昊龙把这东西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嘴角自然流露出笑容。居然还有点兴奋和骄傲。

有波折是必须的，所以才有它特别的价值。手上的东西就是在社会立足的根本，出了门都得按规矩办。人生不就是一次次考试吗？

从喝下第一口奶到自己提起裤子、从咿呀学语到义正词严地报告、从口无遮拦到深思熟虑，哪一项不是考试？

“这是最后一次考试了吗？”张昊龙还一厢情愿地问过自己。

生活里的潮水不会退了就不回来，当它下次到来时，人们又不得不将心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