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花斜他一眼，“你知道他没送我上过学堂，那你能知道他私下有没有教过我吗？看得懂的我就看，看不懂我就跳过，我看书的态度可比你好多了。”

贺景澄一噎，叫王春花打着了七寸，摸摸耳朵走开了。

王屠夫原先是名猎户，走南闯北寻山头打猎收动物皮子，收养王春花后就没再出门，做屠户为生。

她记忆里有老屠户教小小的她认字的场景，所以她认识些字也是情有可原的。何况前些日子她拿着诗集一直问贺梅，他们也都是见到的。

这天起个大早，天光微亮，厨房已经有做饭的动静了，她好奇，穿好衣服下了床开门一看，贺景澄已经开始做饭了。

“今天做这么早？”

贺景澄在搬柴火进厨房。“今天我要去镇上采买，得做早一点。”

王春花见他已经搬好柴火，用芒草杆做的笤帚把地上零落的碎柴归置到一起，洗洗手站在厨房窗前对着里头说话。

“这么久好像第一次见你去镇上买东西，是不是一次都要买很多啊？”

贺景澄一脸无奈。“基本上二十天去一次，但我哪次去你是醒着的？”

王春花干笑两声。

贺景澄穿着浅灰色过膝布衣，外套灰蓝色半截褙子，腰系棕色腰带，这一身低调打扮，可那张脸让衣着低调不起来。

“怎么出门不穿你们‘读书人’的长衫了？”

相处这段时间，王春花可以很放松的调笑他，俊俏的脸白净的脸庞，再有长衫加持，她可不止一次捡到过大院里扔进来的示爱手绢。

陆子非成了亲，可贺景澄还单着呢，年轻貌美，虽穷了点，但也好过又穷又丑。

若不是她们春心萌动又不敢往钟成益院子里扔，她也不能看到那么肉麻的词。

“话说上次我交还给你的手绢，你是打算跟芳姑娘成亲呢还是和丽姑娘花前月下，还是和兰姑娘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唉，”贺景澄摇摇头，看向王春花，“大哥，能不能管管大嫂别取笑我了，义父说我不好好读书还招蜂引蝶，再有下次就要打我手板。”

王春花猛地回头，陆子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斜后方，神出鬼没的。

“那什么，我就是说着玩。”她连忙澄清，也不知道自己要澄清啥，总之面对陆子非就像面对老板，因为老板会扣她点小钱，陆子非可能会扣她条小命。

陆子非没有说话，只走进厨房，对着正在烧火的贺景澄居高临下道：“这种事要想好，不要偷偷摸摸地来往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节，看中哪家姑娘就要跟我说，我去光明正大的下聘，一应礼节必不可少，届时你们再……”

“打住打住，”贺景澄截住他话头，“我这正主还什么都没说呢，你都想到下聘了？再说了我啥也没有，用我那两床被子去下聘吗？”

陆子非很是严肃认真：“这个你不用操心，自有我和先生操办，虽是家贫了些，但也不会怠慢……”

眼见他越说越认真，贺景澄不敢接话了。“行行行，都听你的，水开了，拿两个鸡蛋来。”

陆子非：“放什么鸡蛋，水开了不应该是把它拿出来吗？”

贺景澄：“我忘了放鸡蛋了。”

“……”

等饭做好给王春花留了些，陆子非和贺景澄端着饭去了小院吃。

她坐在枯井边剥鸡蛋，剥的心无旁骛。

吃着吃着，突然想起还未完成的事。

牛蛋曾经欺负过陆子柔，在和刘氏两口子闹到里正家的时候，还曾听到他们不曾悔改的小九九，商量着要下次直接带走陆子柔。

这种人不吃点亏，是不长记性的。

她只知道刘氏娘家在镇上卖布料的，其余一概不知。

——

贺景澄背了个小包袱装着水和吃食，和陆子非同时拽着，打算就这么去镇上。

这会天色亮些了，两人抓紧时间出发，却看见王春花在大院门口晃来晃去，脚下来回刨着土。

“大嫂，你干嘛呢？”

王春花猛地回神。“呀，你们出来了。”

她看见陆子非也在，有些开不了口了。

原本看陆子非那装扮，还是和在学堂里一样没变化，贺景澄出门都要换方便的衣服，想来他是不去，她还和贺景澄商量商量带上她。

这么一看，他们两个是一块了。

“你们一起吗？”

贺景澄点头。：“是啊，带大哥去买东西，能给便宜点。”

“这么神奇？”王春花不好意思道：“那什么，我也想去……”

贺景澄见她等在此地早就想到了。“大哥，你怎么看？”

陆子非向厨房方向轻轻点了下。“再带些水和吃食，午饭赶不回来。”

王春花一听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好嘞。”

这是王春花头一次出村，兴奋的不行。

她来到这个世界还没好好看过呢，虽然现在只是去镇上，但她这个村里的葫芦娃终于能进城看看了。

今天还是热的很，好在几人走得早，走了一个多时辰身上也只是出了层薄汗。

他们马不停蹄，渴了就喝点水壶里的水，争取赶在十点前到了，不然过了那时间太阳烤在身上就像是露头烧烤五花肉。

陆子非在见不到什么人的时候就自己走，走到人多的地界就拉着贺景澄走。

贺景澄对于王春花一路不叫苦不叫累的倒是没想到。“没想到大嫂体力这么好，走了两个时辰了吧，竟没闹着要歇歇脚。”

“你真是小看我。”

其实王春花已经快要嗝屁了，但又怕叫苦下次他们不带她了。

这段时间吃的太多又懒得动，已经开始贴秋膘，当初来隆安坡还能走五个小时再歇歇，现在两三个小时就恨不得当下抹了脖子让人抬着走，嘴硬只是她的最后一道防线。

原本还想着要好好看看风景，眼下只想看到床。

坚持着走完这条长道，终于看到道路上两旁越来越繁华，开店的，摆摊的，叫卖的，热气腾腾的包子，馄饨的香气，梨膏的甜腻，王春花不停的咽口水。

贺景澄没看见她的眼馋，只招呼着二人。“走，我们先去最西头当了东西买义父要喝的茶叶，然后一路买到东头，吃了饭就可以正好顺着来时的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