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都是一水的人精。
怎么可能不知道，李善长的话里有话呢？
如今，内阁首辅之位虚位以待。
而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朱元璋却突然提出了如此新奇的问题。
其中说没有联系，打死众人都是不信的。
这边。
在说完的一瞬间，李善长却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连忙望向朱元璋的脸色，低下头来，神色一沉。
因为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但是话已经说出，就是覆水难收。
此刻，便是以李善长的脑子，也只能是装傻充愣，沉默以对。
而徐达和汤和，同样也是如此。
跟在朱元璋身边这么多年来。
他们自然是很清楚的知道在朱元璋身边的生存规则。
什么事情该知道，什么事情不该知道……
总的来说，该让他们知道的，朱元璋会明说。
但是不该知道的，哪怕他们是知道，也必须得烂在肚子里去。
而李善长刚才突然的一句，无疑是打破了这种潜规则。
就在李善长心中七上八下之际。
朱元璋这边，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此人究竟是谁，日后你们自会知道。”
不过。
李善长的话，倒是提醒了朱元璋。
虽然他们没有办法。
但是，诏狱中的提出这个问题的李尘，莫非也没有办法了吗？
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
在朱元璋的心里，李尘的地位，早已经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
李尘在朱元璋心中的份量，甚至是比当朝百官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还要重上三分！
……
翌日。
诏狱中。
李尘看着近日以来，茶不思饭不想，整日神神叨叨的叨念着什么的宋濂。
终于是忍不住的开口了：“我说，宋老先生，这人是铁饭是钢……”
“你这两天，加起来总共就吃了不到两顿饭，这么下去怎么能行呢？”
李尘这么一句。
而那宋濂终于是抬起头来。
两日几乎没怎么进了水米，此刻的宋濂可谓是蓬头垢面，面容也更枯槁了些。
唯独一双眸子，却是亮得有些吓人。
“乐在其中，有至理为饭，真知为水，不知饥饿……”
看着宋濂那摇头晃脑的样子。
李尘叹息一声。
得，自己讲的东西，似乎过了一点。
眼瞅着就要疯了一位……
李尘还真有些负罪感。
而朱棣和涂节这边，同样也是满脸担忧的看着一脸仿佛入了魔样子的宋濂。
“先生……”
朱棣望向李尘，连忙是道：“您就帮帮宋师吧……”
“再这么下去，他的身体怎么受得住呢？”
这几天。
就因为李尘那日在狱中的几句，对于宋濂这样的学富五车之人而言，可谓是振聋发聩。
近日来所思索的，自然就是这些事情了。
而听得朱棣的这一句。
宋濂眼中光芒大作，连忙是拉住了李尘：“对！”
“先生，学生愚钝，苦思冥想，而终究不可得！”
“到底这王朝覆灭的根祸，如何才能消除！？”
“这天下百姓，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朗朗乾坤！？”
李尘叹息一声，看着已经是急不可待的宋濂，以及那边的朱棣和涂节近乎哀求的目光。
定了定神，终于是一字一句道：“那么，我们就先从根源讲起吧。”
李尘望向宋濂，便是直接道：“老先生，你应该知道，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土地和人口吧？”
随着李尘这一句。
宋濂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虽然那日的李尘，不过是浅讲辄止。
但是宋濂在这几天，早就是想明白了，连忙是点了点头：“不错！”
“以先前先生之言，这纵观历代王朝覆灭，归根结底，其实就在于这土地和人口增长之间的不平衡！”
顿了顿。
李尘这边点了点头，便是很干脆的解释道：“老先生说得没有错。”
“其实这种现象，可以用一更合适的解释——土地兼并。”
一句之后。
宋濂眼前一亮，痴笑道：“是如此，正是如此！”
反观这边的朱棣和涂节相视一眼，都是能看出彼此眼中的茫然。
在这一刻，他们再一次的感觉到了人类之间的参差。
同样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
为什么李尘和宋濂之间的对话，他们就是听不懂呢？
“土地兼并？”
朱棣眨巴着一双清澈纯净的双眼：“先生，此话何解？”
李尘笑着忘了朱棣一眼，再看向同样一脸纯正的涂节，便是解释道：“所谓土地兼并，我就用最简单点来说吧。”
“你们知道，为什么王朝之初，都是一派欣欣向荣之相，没有什么大的动乱，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都发展迅猛吗？”
说完。
李尘又不望说道：“什么君主贤明那一套，就先不要拿来说了哈。”
这边。
朱棣刚想要脱口而出。
但是李尘这一句，却是给他活生生的又憋了回去。
脸色微微涨红。
倒是这边，涂节眯着眼睛，思索片刻却是一拍大腿：“因为百姓们都有地可种！”
“有了地，就有粮食，有了粮食能吃上饭供养全家，谁会有那个心思再作乱呢！？”
李尘很赞赏的看了涂节一眼。
不愧是当过御史中丞的人，脑子就是比老燕这个莽夫转得快。
“涂大人你说得没有错。”
李尘颔首，就是接着涂节的话头，是直接道：“其实百姓，或者说是普通人，他们的诉求都很简单。”
“都有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谁又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犯上作乱呢？”
李尘叹息一声，紧接着便是一字一句道：“王朝之初，就如大明这般，所有的百姓，都分发了土地，人人都有地可种，都能吃上饭。”
“苦虽然是苦了点，但是至少有了地，日子就有了盼头；所以啊，这就是王朝初期，社会安定，发展迅速的原因。”
一句话后，李尘却突然是话音一转：“但是，为什么到了王朝中期，一个王朝国力到达鼎盛之后，就往往是急转直下！”
“忽然开始衰败，动荡起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