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把凌溪送到市中心的环宇大厦，这个地方就跟他上次来求职的云飞大厦隔了一条马路，处于瑞京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能在这里面设立工作室的必定都不是什么小人物。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进出的上班族大多都是光鲜亮丽的打扮，即便是下雪天还是有不少女孩子穿着薄薄的黑丝搭短裙。

“哎！这大城市的女孩子比咱还扛冻啊！”杜秦雨跟土包子进城似的东张西望，殊不知他那炸药包似的行军背包也是十分惹眼，惹得不少上班族的侧目。

进了人群拥挤的电梯，江衍用身材优势把凌溪挡在角落里，直到电梯在15楼停下才护着她的双肩出去，在一旁看着江衍跟他的女神如此亲密接触的杜秦雨酸得牙都倒了。

出了电梯凌溪就摘下帽子，熟门熟路地进了一间装修简约但不乏质感的工作室，那工作室门口并没有挂任何的牌子或者标识。

江衍刚要领着杜秦雨去楼梯间说话，凌溪又回身从里面探出头来，看着杜秦雨道：“杜兄，中午一起吃饭呀！”

杜秦雨连忙点头，“好的好的。”

“好了叫我。”江衍指了指楼梯间的位置。

凌溪比了个OK的手势就进去了，江衍边领着杜秦雨往楼梯间走，边指了指他那鼓囊的背包，“不是说过年才来找我吗？怎么突然就来了，看你这架势，拿了很久的假？”

“这不是冬训刚结束无聊嘛，哥们儿也想你了，索性把年底的假一起用了，这里面也不全是我自己的东西。”

杜秦雨单手揽上江衍的肩，叹了口气，“你小子只给了我那么个地址，之前也没跟我说跟了个大明星啊！这下好了，兄弟我没地方住了！人大明星可不能随便往家里领人吧？”

江衍嘴角勾了勾，推开楼梯间的门，“她跟别的明星不太一样。”

杜秦雨一整个傻眼，江衍这说话语气可不对劲啊！他都开始怀疑刚才凌溪说的那话是不是真的了！

“你该不会……”

杜秦雨随意地把身上的背包往楼梯上一甩，转身指着江衍，还没说出口就被江衍一口否决了。

“不会。”江衍双手插兜往墙上一靠，“起码现在不会。”

“不过你到底跟着凌溪做什么啊？司机？”

“保镖。”

“保镖？！你这身手都能当保镖啦！不过应该也够用了，反正干咱们这个的，要么在部队里待一辈子，出来了不是保安就是保镖了。”

江衍的格斗在队里属于中游水平，因为个子高下盘稳定性差了点，但这样的身手即便是对上警队的也吃不了亏。

“一个朋友托关系帮忙找的。”江衍看着杜秦雨从兜里摸出烟就要点上，抬手按住他的手，从兜里掏出一条口香糖递给他。

杜秦雨诧异地四下看了看，“怎么？这里楼梯间也不准抽烟？”

江衍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但是满眼都是“你懂的”。

“什么啊！”杜秦雨嘟囔道：“你不是都退了嘛……以后枪都摸不着了还怕烟雾影响你眼睛呢？”

“谁说的。”江衍点到即止，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提醒道：“你也少抽点，别上瘾了。”

“放心，哥们儿有数。”杜秦雨乖乖地把烟又塞回了烟盒里，声音突然低了几个度，闷闷的，“我听说郭淮的抚恤金已经发放了。”

“是吗，那挺好的。”江衍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的意外，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不是，江衍，现在木已成舟了，你还是不肯跟我说实话吗？”

杜秦雨愤愤地把烟盒揣进兜里，动作粗鲁地拆着江衍给他的口香糖，“郭淮那人我们比谁都了解，自视甚高，他打从心里就没看上过任何人！虽说你是正他是副，那他也不是个能听你话的主儿，哥们儿我跟你搭了五年住了五年，就是往前个三年，我也不能相信在那样的情况下你江衍能做那样的判断！”

江衍垂眸舔了舔嘴唇，从杜秦雨手中抽出两块口香糖拆开塞进嘴里，嚼了几下才低声道：“你也说了，木已成舟，现在追究这些有什么意义，郭淮为了救我人没了是事实，现在他的烈士抚恤金顺利到账了，而我，也重新找了份不错的工作，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

“你要不是找到了这个不错的工作，哥们儿我真的会替你不平一辈子！”杜秦雨一屁股在楼梯上坐下，撇开头不愿意去看江衍。

外面的雪停了，一道阳光穿破厚厚的云层射进来，照在杜秦雨的侧脸上，笼罩上一层毛茸茸的光圈。

江衍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循着那道光线望向窗外，忽然觉得心里异常的平静，“要我背着一条战友的命留在队里，那我才是真的会一辈子都不好过，也许他不是一名合格的战士，但是一名满分的战友。”

一阵沉默过后。

“对了。”杜秦雨拎过一旁的背包打开拉链，从里面拿了两套衣服出来。

“你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拿，这两套我还是帮你留了下来，平时也没什么时间联系，大家伙都记挂你，生怕你忘了他们，都在这作训服上签了名字，反正也没机会穿了，就当留个纪念吧。”

江衍接过那两套衣服，底下是常服，他一年到头也穿不了几次，上面是作训服，曾经每天陪着他摸爬滚打，拿近了仿佛还能闻到基地操场上泥土的味道。

他抬手抚上那上面的一个个签名，囔囔道：“我怎么可能忘了他们，我会记得他们很久，比我的命还久。”

“还有这个。”杜秦雨又从前面的小格子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指导员给你的，是这些年你写过的所有遗书……”

杜秦雨说到遗书的时候，江衍忽然竖起食指抵在嘴巴上，眼睛往门的方向瞟了瞟。

杜秦雨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是降低了音量把话说完：“指导员怕你出来以后会突然很迷茫，说看看这些也许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听着门口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江衍才伸手接过那信封，“回去帮我谢谢指导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