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之后，顾晚冬才意识到她居然在一个古板正义的警长面前，阐述了自己的犯罪预想。

喝酒误事！

她捧着温热的蜂蜜水，有些心虚地喝了好几口。

然后作为交换，顾晚冬说出了目前手上的讯息，包括莫淼淼失踪案的调查进度，对“胜利案”接下来的受害者的预测，以及贺寅本人给出的“20号”讯息。

“20号？”洛斯认真的表情一顿。

这个讯息夹在一堆依靠大量资料分析出的情报里，怎么想怎么突兀。

顾晚冬一副不可言说的模样。

洛斯没再追问，等谈话结束后搭着侦探小姐回到了侦探小窝。最近几天气温骤降，早晚温差大的惊人。

车门锁依旧没开。

顾晚冬疑惑侧身时被披上一件带着温度的外套，咔哒一声，车门锁开了。

同时听洛斯吩咐道：“下次还我。”

下次？

顾晚冬对上一双幽暗深蓝的眸子，瞬间想起了昨日被拷在游戏机上的场景。洛斯说一不二，固执的像块石头。

她低头说好，拢紧了外套走入车外的寒风中。

就这几步的距离还给她外套。

这么能逞能活该冷死。

顾晚冬笑着对车窗挥了挥手，才转身开锁进入屋内。这次屋子里依旧没亮灯，也没有人突然吭声。

但是……

客厅里杵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正咧嘴笑着，用极和缓的语气说：“姐姐，你看我藏得很好吧？”

又是池厌。

顾晚冬打开灯，让人先把晚饭吃了，然后先去洗了个澡。洛斯的衣服准备扔去干洗店。

明天的安排已经有眉目，继续调查莫淼淼失踪案，跟进可疑车辆调查进度，询问唐河有关“退学申请书”的事。

说起来。

她的任务明明是“消除恶念值”，但进入暗域都这么久了，却从来没正大光明地见过贺寅。手镯上的恶念值起起落落，但从未降下过80。

如果抓住贺寅，她也不过是拥有一次平等的谈话机会。

她该问什么？

“你为什么对这个世界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你就不能友善一些？开朗一些？”

“你到底想要什么？”

贺寅想要的正义在十五年前，她给不了。

从恶念值的起落判断，复仇成功也不能让恶念值归零。贺寅复仇成功的第一件事不是喜极而涕，而是杀了她。

顾晚冬想起那一片晦涩黏腻的黑暗。

这件事很难搞。

贺寅更难搞。

这是个欠搞的世界。

穿上小熊睡衣，顾晚冬揉了揉自己的脸，从水汽氤氲的浴室走出。池厌已经切好一碗水果捞，放在茶几上。电视上正播放着一部爱情电影，配乐忧伤低沉，似乎是个坏结局。

屋子里开着暖气。

真是温馨的侦探小窝！

陷入沙发的时候，顾晚冬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然后抱着水果捞吃起来。

池厌捏着羊羔抱枕，听着身侧窸窸窣窣的声响。

姐姐吃着他切的水果块，看着他选的电影，却一句话都不和他说。明明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快乐温暖的气息，却一点也不愿意分享给他。

捏着抱枕的手骨节泛白，眼底泛上一层极深的寒意。

池厌开始猜测。

侦探小姐想必真的喜欢上了那个警长吧，那个叫什么洛斯的。所以才冷落他，一回来就去洗澡，也没有询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开不开心，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被表扬。

不过也正常。

她对他的偏爱本就建立在一个谎言上。

池厌察觉到血肉骨骼开始蠕动，想要立刻给侦探小姐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属于他的温暖凭什么要分给别人？！

眼下泪痣愈发鲜红。

但在异变发生的前一刻，一块水果突然递到眼下，侦探小姐一脸紧张地问他：

“最后误会解除了吗？”

电视机里传出男女主角交谈的声音，刀枪剑影间，他们被炮火分离。

这是他选的电影。

侦探小姐看得这么认真，还不忘投喂他……

而且昨晚还说他是个好孩子。

他昨晚好激动，激动得喘不上气，只有吻上她的双手时才能得到安宁。

池厌紧绷的身体突然一松，吃掉苹果块。迸射的果汁让他更渴，回话的时候语气软得不行：“快结局的时候才解除了误会。”

顾晚冬双眼一亮：“看来是个好结局。”

一死一活，算好结局吗？

池厌看着侦探小姐，有些不解想要询问。但顾晚冬看时间太晚了，又知道了结局，便道了声晚安回房睡觉。

“晚安。”池厌连忙补上自己那份。

他今晚没有准备热牛奶，所以不能做一些愉快的事。他今晚只能自己一个人睡。

但能睡在这么柔软温暖的地方，已经够幸运了。

池厌拉上被子，进入睡眠状态。

为了不忘记仇恨，他将每一个夜晚都变成过去的炼狱，从而让复仇烈焰高涨，愤怒长存于心……

【杂乱的家里】

喝酒后盛怒的父亲抓住母亲，高高举起了拳头：“贱人！你把我的钱都偷去做什么了？！！”

“我只拿了买菜的钱！”母亲哭喊着，捂住自己的脸，“抽屉里的钱你都拿去赌完了。我的工资也输光了。我真的没有用！”

不顾母亲的解释。

父亲辱骂着拳打脚踢，扯着母亲的头发按在地上……

他刚放学回家，看到这一幕立马拦下父亲，让母亲快进房间里躲着。父亲每一次打完他就消停了。

但这一次不同。

他无法忍受皮鞋踢在脊背上的感觉，浓重的血腥味从喉间涌出，脏污的地板发出水腥味。

他按住父亲的时候，才惊觉他已经长大到足以抗衡父亲。

之后某一天，母亲央求他：

“小贺，你管住你爸别让他来找我。妈妈要回家了，妈妈会找到幸福的。好吗小贺？就当为了妈妈，就当妈妈生下你，这么多年照顾你的回报。”

他在还够不上灶台的年纪，就开始管理自己的一日三餐。放学后得安慰哭泣的母亲，承受父亲的辱骂和殴打。做不完的兼职和作业，消不去的淤青和道不完的歉，像是阴影一般跟在他身后。

现在，他的母亲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他当然得成全。

其实他现在也有了一个光明的未来。父亲不敢对他动手；已满16可以兼职赚钱；还通过自选考试，获得了“永远胜利中学”的全额奖学金。

他将来会娶一个妻子，组建美好的家庭。如果有孩子，他会耐心地教育，绝不生气。

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丈夫，一个优秀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