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夏天过去,燕绥宁希望可以去探望因为她而受过苦的人,然后是贫穷的人,生病的人,孤苦无依的人,她希望可以给他们帮助,也给他们希望。
预想的时候总感觉事情容易,等真正要去做,便会有层出不穷的困难。
比如何武,他就给了燕绥宁一记当头棒喝。
言妙意宽慰她说道:“何武不过是一个人,其他人如何尚未可知,娘娘不必失望。”
燕绥宁幽幽道:“其他人可能更讨厌我。”
言妙意笑了:“娘娘,你知道吗?妾身是主动要求入宫的,若非如此,在这含凉殿内的便是妾身的姐姐。”
燕绥宁眨了两下眼睛:“替嫁啊?”
“不敢说是替嫁,毕竟对方是陛下,如何敢弄虚作假?当然,妾身要说的重点也不是这个。”
“那么重点是什么呢?”燕绥宁简直像个捧哏。
言妙意一脸认真地说道:“最初入宫,妾身很开心,因为可以掌管宫中大小事情。直到娘娘您也入宫了。”
燕绥宁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言妙意笑眼道:“娘娘,您真的很令人印象深刻。当初您入宫第一件事是与陛下吵架,然后,您扇了雀昭仪一记耳光,再然后,您带人闯入拾翠殿,指着妾身的鼻子骂妾身是‘小贱人’,摔烂花瓶、砸毁桌椅,险些掀翻了屋顶。”
燕绥宁难以为情地捂住了脸:“对不起。”
言妙意端起茶杯,垂首浅喝了一口茶水。
燕绥宁愧疚难当,慢慢地把手掌撤下来一点,看向她,问:“那你不讨厌我吗?怎么还会和我做朋友?”
言妙意搁下茶杯:“娘娘记不记得?小满时节,因为香雾一事,妾身特意去过长安殿询问您的看法。”
那是燕绥宁穿越回来的第一天。
“那个时候,妾身便觉得娘娘不一样了,变得更好相处。后来娘娘还为了宫中流言前来与妾身相商,希望维护雀昭仪的名誉,妾身便真的感觉,娘娘不再是从前的娘娘。”
燕绥宁没吭声。
“宫中倒也有些人在猜测为何皇后娘娘突然变了个人,但是怪力乱神之类的事,妾身不相信,也并不关心。妾身更在意的是,今后娘娘还会不会冲进拾翠殿责骂妾身。人都是往前走的,过去的遭遇会令人伤心一段时日,痛苦一段时日,却永远无法困住一个人。尤其是如今的娘娘……”
停了一下,言妙意难得地表现出一些羞涩:“真的很好。”
……
不到亥时,桓景便兴致勃勃地放下书卷,赶去了长安殿。
他到的时候,燕绥宁正在榻上。她脱去鞋子,两腿稍微曲起,脚搭在榻边。小案上特意摆着一盏烛灯,她在灯下手捧书本,看得眉头紧皱,满脸纠结。
桓景觉得,她真是太可爱了。
他面带笑意,朝她走近。
听到走动的声音,燕绥宁抬起了脑袋,叫了一声:“陛下。”
桓景轻轻地捏了把她的脸颊,在她的身旁坐下,嗓音轻缓柔和:“朕知道蓝蓼的事了,也已嘱托大理寺将此一并算入紫苏的罪刑当中。”
燕绥宁心思微动,又听到桓景问:“在看什么书?”
她便把书本递给他看:“是《诗》。”
“哦,第一次去给朕送点心,你看的就是这个。”桓景接过书本,翻到的这一面正好写着那句令他难忘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你记得的吗?”燕绥宁有点惊讶。
“记得,”桓景略作挑眉,“还记得你把书放倒了。”
燕绥宁心里特别不好意思,但还是厚着脸皮说道:“我也记得你,见到我第一句话是‘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