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板报是你弄完的吧？”
陆亦轩斜眼看了看沈寒卿，咬了咬吸管，“这不是看卿卿太累了，所以想偷偷帮你分担一点嘛。”
沈寒卿看着陆亦轩喝奶茶，动了动喉结，“笨蛋，我是文委，这事本来就该我做的。”
“那我也要帮。”
沈寒卿不吭声，到了两个人的分岔路口，陆亦轩站在原地盯着沈寒卿，似乎不想他走。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沈寒卿皱眉看着陆亦轩。
陆亦轩撇了撇嘴，“就不能和我住吗？”
“下次。”
“好吧。”陆亦轩也不听沈寒卿在说什么了，喝着奶茶就往自己家的方向去。
沈寒卿张了张嘴，也转身离开了，“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第二天是沈怿的祭日，沈寒卿每次都会想办法抽时间去陵墓园看他。
“蛋糕，啤酒，花生米，烟，爸喜欢的都有了……”沈寒卿提着东西走在陵园的楼梯上，上了一层石阶，绕过十几个墓碑，就是沈怿的了。
“呼！”沈寒卿放下东西，弯腰吹掉墓碑上的灰，“怎么才多久没来看你，都开始落灰了？”
沈寒卿把吃的摆了出来，坐在了墓碑前，抬手摸了摸沈怿的照片，“这些天不冷，也回温了，你也注意点，温差大可别感冒了。”
“也不知道你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好不容易给你换了个舒服的地方躺着，你躺安稳些。”
“姚惠芸我也没联系了，很久就没联系了，你儿子自力更生，死不了。”
“我成绩也很好的，能考上大学的，你别担心你儿子没出路。”
“要是我沈寒卿以后只能穷到睡大街，我就去江临河的大桥上跳下来，去陪你。”
“爸……”沈寒卿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落在了蛋糕上。
“高考完我不打算去外省了，我走了谁还来给你送吃的啊。”
“你别惦记我，我只要没断手没断脚，我就死不了，想让我陪你就再等几十年。”
“我没有学坏，我好好听课的，也考了全校第二，爸……”沈寒卿将脑袋搁在墓碑上，眼泪浸湿了墓碑，乌黑的墓碑一时反了光。
不知道沈寒卿说的话，沈怿能不能听见，他没能陪着沈寒卿长大，也没能给沈寒卿一个完整的家。
陆亦轩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茶几上全是他刚刚买回来的食材，“待会叫卿卿来，顺便把他留着和我一起住。”
“爸……你儿子就要十八了。”沈寒卿咳嗽了两声，所有吃的都被眼泪打湿了。
“你儿子成年了，你就别担心了。”沈寒卿跪在碑前，磕了几个响头。
“我们喝酒多陪你喝点。”沈寒卿从口袋里拿出开瓶器，打开了啤酒盖子，放下开瓶器，拿起啤酒就往嘴里灌。
天气很好，十九到二十三度，没有下雨，是艳阳高照，偌大的陵园只有一个人喝酒嘀咕的沈寒卿。
沈寒卿把啤酒一瓶一瓶往胃里灌，自从他把沈怿的“家”搬到这里之后，喝酒基本就是他每次到这里的常态了。
只是喝了这么多年的酒，他的酒量没有一点长进，还是喝多了会吐，会走不动路，会在陵园哭到夜不归宿。
带来的酒被沈寒卿全部喝完，沈寒卿放下酒瓶，抬手擦了擦嘴巴，抬着眼眶看着沈怿，一下低下头，咬咬牙关哭道：“爸……你留我一个人干什么？”
“沈怿你好狠的心啊。”沈寒卿抬手扶住墓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陆亦轩看着墙上的时钟，已经下午三点了，沈寒卿还是没有发消息给他。
“是不想来了吗？为什么一直不发消息给我。”陆亦轩压了压怀里的抱枕，然后将手搁在抱枕上撑着脑袋。
沈寒卿将墓碑前的食物往前推了推，“爸，记得吃了，我下次抽空来看你，还有个人等着我回家呢。”
“砰——”沈寒卿转身刚走一步，就一下跪了下来，膝盖与水泥地相碰的瞬间，疼痛感一下就蔓延了全身。
“嘶。”沈寒卿皱了皱眉，抬手摸了摸沈怿的照片，“爸，没事，别吓着你了。”
可惜照片不是真人，也不会抬手摸摸沈寒卿的头说没事吧，爸爸给你找药。
沈寒卿低了低头，使劲咬住嘴唇，眼泪顺着脸颊掉了下来，“爸，我先走了，别想我。”
陆亦轩抱着棒球服外套出了榕城小区，拿着手机看着发给沈寒卿的消息。
Joker：卿卿怎么还没来啊？
Joker：都这么晚了。
Joker：你是不是不打算教我了？
Joker：卿卿！
Joker：不回我，你是不是骗我！
Joker：沈寒卿你个大骗子！我不理你了！
沈寒卿颤颤巍巍走在石梯上，一对上来扫墓的夫妇看见，男人上前扶过沈寒卿，“小朋友，你没事吧？怎么还喝酒了？”
“没事。”沈寒卿抬起头看了看男人，摇了摇头。
女人走上前递了一包纸给沈寒卿，“小孩子别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不好的。”
“谢谢，以后会注意的。”沈寒卿接过纸，晕晕乎乎走下了石梯。
夫妇看着沈寒卿的背影，叹了口气，转头上石梯了。
“咳。”沈寒卿咳嗽了两声，拿出手机看见陆亦轩的消息，拨通了他的电话。
正在往沈寒卿家里去的陆亦轩听见电话铃声，停下了脚步，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喂？”
“笨轩……”
卿卿？怎么听着声音不对劲？
“喂，卿卿，怎么了？你在哪儿啊？怎么都不回我消息啊？”陆亦轩的心揪紧了一些。
沈寒卿走在人行道上，出了陵园，人也多了起来，“我……我在陵园。”
“你，你是不是喝酒了？你等我，我来接你。”陆亦轩走到马路边，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
“去陵园。”
沈寒卿听见陆亦轩和司机的交谈，说道：“我可以回来的，你在家里乖乖等我。”
“沈寒卿，你给我在那儿好好待着！”陆亦轩加重说话的语气，只差吼出来了。
沈寒卿坐在大树下，笑了笑，对着电话说道：“好……等笨轩……过来，接我。”
沈寒卿……
“师傅能快点吗？”陆亦轩捏紧手机，扒着副驾驶的座椅问道。
司机没有搭话，只是又踩了油门，榕城小区到陵园要四十分钟的车程，这四十分钟，沈寒卿就坐在树下，等着陆亦轩来接自己回家。
“谢谢师傅。”陆亦轩给了车费，打开车门就看见陵园大门不远处的一棵老树下坐着一个人。
陆亦轩拼尽全力跑了过去，蹲在了沈寒卿身边，“卿卿，卿卿，我来接你回家了，你没事吧？”
“嗯……”沈寒卿点点头，扭头看着陆亦轩。
陆亦轩看着红着眼睛的沈寒卿，一身浓重的酒味，将棒球服搭在了他的身上，“笨蛋卿卿。”
沈寒卿笑了笑，抱住陆亦轩的脖子，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笨轩，今天是我爸的祭日。”
陆亦轩诧异了一会儿，抬手抱住了沈寒卿，“卿卿，我们回家，不哭了，爸爸的祭日，我下次陪你来。”
沈寒卿的眼泪润湿了陆亦轩的肩膀，陆亦轩手足无措，只能让沈寒卿缩在自己怀里。
“卿卿，回家。”
“好。”
陆亦轩放开沈寒卿，转身背对着他，然后把沈寒卿拉到了自己的背上，将他背了起来。
感受到一丝颠簸的沈寒卿咳嗽两声，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卿卿，你喝了多少酒？”
陆亦轩扭头看着沈寒卿，沈寒卿的脸正对着他，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咫尺，陆亦轩脸一红，把头扭了回来。
沈寒卿抬起脑袋，目视前方，搭在陆亦轩肩膀上的手晃了晃，“四瓶……啊不对，五瓶。”
陆亦轩皱了皱眉，叹了口气，“没事，现在还早，我背你回家。”
沈寒卿摇了摇头，“我可以自己走的。”
“放你下来看你爬着回家吗？好好趴着，不要乱动。”陆亦轩加重了语气。
沈寒卿撇了撇嘴，把脑袋搁在陆亦轩的肩膀上，语气带了一丝鼻音，“这么凶，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烦人。”
“好好好，错了，卿卿乖乖趴着不要乱动，笨轩带你回家。”陆亦轩动了动喉结，斜眼看了看肩膀上的脑袋，放软了语气。
沈寒卿闭着眼，贴着陆亦轩的脖颈，软软地吭了一声，“嗯……”
陆亦轩就这样往前走，也不再和沈寒卿搭话。
要是卿卿能一直像这样黏着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