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下韩国后,秦楚疆域接壤大半,战况也愈演愈烈。
似乎压抑许久,荡平国内所有隐患后,嬴政立刻发兵东进,一支攻入赵国上党,一支奔袭魏国大梁。
楚国优势日渐明显,若再拖延,秦国必失关东之地。
六国尽占中原膏腴之地,之所以不能同心协力,只因为权力分散,各有算盘。屈原灭齐,也是利用了这点。
吕不韦当政时期,运用“分而化之,逐步蚕食”的策略,向东步步推进,一点点挤压六国的生存空间。
如果不出意外,灭掉六国也只在二三十年之间,还没有统一过快的隐患。
想法很美好,然后就出了意外,现在他的坟头草估计都三丈高了。
嬴政显然也知道这点,但是再多的道理,也比不过和屈原的较量,自己本来已经慢人一步,不能再拖延了。
现在他要让所有人知道……
谁才是天下真正的皇帝!
这个词语在心中盘桓已久,只要击败楚国,自己就可以真正加冕称帝了!
为了这个心中的理想,他的动作必须要快!
看着地图上城池坚固、河道纵横的大梁城,嬴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念头。
三十万秦军越过边境,沿途魏军无力阻拦,纷纷溃败回了都城大梁。
自从魏惠王迁都以来,大梁一直是魏国首都,水网密集、易守难攻,令人望而兴叹。
但是用水渠来做屏障,同时也具有极大的隐患。
于是在充分考察地形、又接到秦王的命令后,王贲下令掘开鸿沟水,引水倒灌大梁城。
堤坝被破之日,滔天洪水汹涌来袭,瞬间漫过城墙,灌入城内。
一时间房屋尽毁,城民奔走呼号,宛如置身于炼狱。
同一时间。
秦王亲信王翦也率领三十万大军伐赵。
早在几年前,秦国便和赵国连年交战,互有胜负,但大体都是秦多赵少。
多次兵败,又逢灾荒,赵国独木难支,已显颓势。若再这样下去,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危急时刻,赵王听取大臣的建议,召回在代郡驻守的大将李牧,率领十万边军御敌。
就在秦楚争夺韩国的当年,秦赵也爆发了一场大战。
肥之战,秦军携连胜余威,士气如虹进逼营寨。李牧判断己方士气过低,仓促迎战恐将失败,于是坚壁清野,大修堡垒,采取守势。
秦将桓齮为诱敌出战,佯攻肥下,留下少量部队驻守。
李牧趁机出战,全歼了轻敌的留守秦军。又料到桓齮必率主力回援,便在左中右三翼布下伏兵,守株待兔。
桓齮归来后果然中计,遭到赵军的“钳攻”,大败而回。
其后又经数场大战,秦国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自从合纵联盟解散,屈原卸任纵约长,廉颇、庞煖等名将终老后,除了李牧,赵国已经没有拿得出手的将领了。
经过几轮鏖战击退秦国后,天下遂有“李牧死,赵国亡”的传言。
如今秦国又率大军来攻,赵王如法炮制,启用李牧为主将,司马尚为副将,领军二十万抵御。
这次进攻赵魏,秦军不仅家底尽出,还派遣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将领统军——
王翦。
据说此人乃是秦王身边的武官,侍奉多年,是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家臣。
军营之中,不少人就持这样的观点,对其十分轻视。便是跟随多年的旧将司马尚,也并不在意。
赵王迁元年,赵境大旱、粮食短缺,又和秦国连年交战,赵国早已是国弱民贫,经不起消耗了。
虽然是武将,但这些民生大事,李牧也是烂熟于胸。而他更知道的是,赵国之所以到现在还没亡国,全靠自己微操续命。
二十万兵马,已是赵国所能调动的极限。所以哪怕有一点点未知的风险,他都不能忽视。
“传讯各军,整装待发,不得有任何松懈!”
军令如山,在座的又都是边军精锐,因此不论有多少意见,当主将下令,众将依然遵从。
“是!”
秦军大营。
王翦一边听着军报,一边看着沙盘推演。
传令官每说一道消息,他便用旗帜插入一座堡寨,直到沙盘被旗帜布满。
沿着旗帜走向画出战局,王齮一叹:“军神李牧,果然名不虚传呐!赵国尚且如此难克,更何况是楚国?”
想起那个在夷陵重回世人视线的男子,他便是一脸愁苦。
和李牧一样,他也性格谨慎,不愿做没把握的事情。
天色黯淡又明亮,如是三个昼夜,在意识到不能取胜后,王翦下令全军收缩,围而不攻。
同时一封信从军营中发出,连夜送往咸阳宫。
看着面前的书信,嬴政凝眉不语。良久之后,下达口谕:“让姚贾过来见寡人!”
密议一夜,一辆满载财货的马车又从咸阳出发,赶赴赵国都城邯郸。
相国府。
箱子打开,郭开差点闪瞎了眼。
“大人这是何意?”
将对方的见钱眼开尽收眼底,姚贾蛊惑道:“这些只是定金,只要相国让赵王罢黜李牧,得到的还会更多!”
郭开一副被收买的样子:“好好好,没问题,都包在我身上!”
等人一走,他却换了副面孔,嘴角弯成月牙形,眼睛眯成一条缝:“主上,您怎么看?”
话音落下,一身材修长、形貌昳丽的白发美男子从屏风后走出,气度温和却使人不敢造次。
打量了一眼箱子:“十万金,看来秦国很看重你嘛~”
郭开平素颐指气使,看谁都斜着眼睛,面对此人却规规矩矩,谄媚逢迎,忙不迭否认道。
“主上说的哪里话,奴才卑微低贱,怎么能比得上您呢?这十万黄金,就当是我给您的孝敬钱了~”
屈原瞄了一眼,拍拍他的脸:“很懂事,待寡人日后一统天下,必定不会忘了你的。”
语气轻飘飘,却让郭开大喜过望:“奴才谢过主上大恩!”旋即又试探道,“那李牧那边?”
屈原高深莫测地一笑,转身向外走去:“该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后续都由我来解决。”
“奴才遵旨!”
……
赵王宫。
赵王迁还是一个十岁稚童,不能决断大事。因此前朝交由郭开秉政,后宫则让生母倡后把持。
朝殿之上,郭开突然出列弹劾:“启禀王上和太后,臣近日得报,大将李牧和副将司马尚,因为觉得赵国苛待了他们,而有投靠秦国的意图。”
赵王迁年少顽劣,除了溜达戏鸟,对其他事根本一窍不通。听了郭开的话,只得求助似的看向母亲倡后。
倡后也不是啥聪明人,因为出身风尘,这些年又待在深宫里照顾儿子,除了讨好男人这项本事,双商基本为零。
当压力给到她这边,依然只能询问郭开:“丞相觉得可信吗?”
郭开故意迟疑了半天:“虽说大敌当前,不该猜疑主将,但是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慎重。宁可错杀一万,也绝不放过一个!”
倡后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只想了几秒,便爽快同意:“就按丞相的意思办!”
“太后,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李牧又是我赵国唯一中流砥柱,绝不可轻言废弃呀!”
说话的是赵悼襄王,也就是前任赵王的长子赵嘉。
因为悼襄王宠爱倡后,在立其为王后的同时,也把长子的太子位废了,重新立了倡后之子迁为太子。
而且当年废太子的时候,李牧还公开表示过反对,力挺公子嘉。
现在赵嘉亲自出面求情,不免让人怀疑起双方之间的关联。因此赵嘉的话适得其反,不仅没能救得了李牧,反而让事情更糟了。
只听倡后朗声说道:“李牧通敌叛国,犯有重罪,即日起夺去兵权,收监下狱,三司会审!”
……
魏国。
在洪水里浸泡了两个月,墙面剥落,城池崩坏,大梁已经摇摇欲坠,快要坚持不住了。
后宫之中,乐灵太后看着面前的“游泳池”,无声叹息。
“太后,水深危险,咱们还是赶快进去吧!”
当了俩月“宅女”,内侍怕她一个想不开跳了,纷纷上来劝说。
于是被众人簇拥着回去,再进宫殿,里面却有三个不速之客。
“你们是谁?”
内侍惊恐大叫,正要喊人,却被乐灵太后制止:“你们都下去!”
这位老太后历经数朝,威望甚至盖过当今魏王,是魏国的定海神针。
不敢违拗她的意思,内侍们纷纷垂目低头,退出殿去。
“尉太尉,真是稀客呀~”
乐灵太后年纪虽老,一双眼睛却很深沉。
面对讥讽,尉缭不为所动,直接说明来意:“太后说笑了,草民已经辞去秦国太尉,云游四方。”
乐灵太后不依不饶:“秦国兵强马壮,出动六十万大军伐魏赵,收国只在旦夕之间。你辞职不要,是否太过鲁莽了?”
“那可未必!”
说话的是尉缭身边的俊秀男子。
当看到这个人,乐灵太后眼睛一眯:“这位前辈气度不凡、神光内敛,一看就非池中之物啊!”
屈原拱手言道:“在下不才,正是当今楚王。”
乐灵太后既惊讶又不惊讶:“楚王大驾光临,老身有失远迎啊!”
话是这样说,她却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
屈原尊老爱幼,不会跟一个老太太计较,闻言不以为忤,继续说道。
“大梁将破、魏王庸弱,为江山社稷计,太后应该早做筹谋啊!”
乐灵太后一声嗤笑:“依楚王的意思,哀家是不是该献国于你,让楚军进驻,来抵抗秦国啊?只可惜我非韩王,做不来那等丧权辱国之事!”
此话一出,连尉缭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屈原朗笑一声:“太后一把年纪,看透一切,性格却急躁得很呐……你看这个是谁!”
乐灵太后看去,只见一钟灵毓秀的小女孩上前一步,对着自己盈盈行礼,脖颈上的玉坠子醒目。
“这是……”
屈原:“她是信陵君魏无忌之女,魏言!”
信陵君才华出众、风流倜傥,当年自己最宠爱的晚辈就是他了。
如今见到故人遗孤,不免悲从中来,落泪失态:“好孩子,快让祖母看看你!”
魏言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屈原。在征得对方同意后,才走上前去。
抱着人哭了一会,乐灵太后才收敛情绪,脸色逐渐柔和。
“老身多谢楚王,保下无忌的血脉。你说的没错,魏国将亡,是该留一些后手了。除了给其他宗室的,我手里还剩一些势力,便都给你吧!”
依然看了一眼屈原,魏言才行礼答谢:“阿言谢过祖母。”
出宫以后,尉缭站在一边等候,出乎意料的,魏言将屈原拉到一边,说道。
“阿言今年十岁了,也想为大王做些事情,还请您尽管吩咐。”
屈原忍俊不禁:“小孩子家家,整天想东想西~”
魏言却严肃道:“甘罗十二岁拜相,他做得我亦做得,莫欺少年穷!”
这还没完,话一说完,她便让对方俯下身,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很震惊的举动——吧唧一口。
“现在你相信我的决心了吧?”
屈原神色变幻,突然想起原时间线的剧情,也严肃道:“如果让你去农家当卧底,你也愿意吗?”
魏言点头:“我愿意!”说着又拉起对方的手,“如果成功,我能做你的妃子吗?”
屈原只当是小孩子玩笑,没往心里去:“可以。”
接着他又看向尉缭:“先生辞官以后,打算去哪高就?”
尉缭心向六国,所以毕恭毕敬:“但凭楚王吩咐。”
“那便封你为国师,入楚效力吧!”
“谢大王恩典!”
……
邯郸。
天牢。
孤月一轮,映照出牢房的空寂,以及牢中人死灰般的心。
主将撤职、奸佞当道……
“国之将亡啊!”
“将军不必担心,你现在自由了。”
一仪表瑰丽、身着华美楚服的男子进门,亲手将牢房打开。
纵约长声名远扬,兵家基本都看过他的画像,所以李牧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见过楚王。”
屈原微微一笑:“将军还不出来吗?”
李牧奇道:“赵王同意放我出去了?”
想起刚刚“说服”倡后的艰辛,屈原无奈一笑:“没错,你可以出来了。”
李牧继续试探:“那我可以回去继续统军吗?”
屈原高深莫测地一笑,点了点头:“可以,但不是现在。”
楚王原十年,秦王政十九年。
秦攻赵、魏,赵将李牧诈死、魏王假诈降,楚国亦暗遣天策军击之。
两军大战累日,裂赵魏之土,各得一半。
又战十余日,不胜,遂互相盟约,各自罢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