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时晚跑出来后直接怒骂教官,是段泽轩没想到的。
那时候他被人拖到树荫底下,看着一个大概一米六的女生军姿站好,神情严肃,一字一句清晰入耳。
“你干什么!”教官有点不知所措,依旧维持着那点威严,盯着从隔壁班跑来的漂亮小姑娘。
时晚:“给他道歉。”
教官愣住,视线扫了扫旁边的段泽轩,干笑两声:“小丫头,我教训自己班上的人,你瞎掺合什么?”
“你配教训人吗?”时晚看他拉不下脸来,也懒得站军姿了,懒懒散散地往后退了半步,双手抱臂凝着他。
“有人不舒服了,你第一反应不是扶他去休息,而是在这里哗众取宠,是要彰显你自己的权威吗?”
“啊......”时晚抬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还是说你可以对他的生命安全负责,出事了你一个人担着?”
总教官听到这边的动静后折返,把年级主任和班主任都叫了过来,不问什么事情,劈头盖脸对时晚一顿骂。
“那个同学不是好好的?你少说两句,给人家教官道歉。”班主任在旁边低声劝着,可惜时晚并不想善罢甘休。
“教官?他顶多算穿着军装的普通人。就这德行,好意思叫自己教官,笑死我了。”
“时晚!”年级主任出声,遏止了一触即发的骂战:“操场十圈,跑步走!”
时晚低低切了一声,转头往操场跑。
午时的太阳很毒,她跑的不算快,中午下训,大家都去吃饭了,她还在跑第六圈。说是跑,其实速度跟走没什么区别。
朋友在旁边给她送水,她笑嘻嘻地接过,然后继续顶着太阳跑。
“那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说声谢谢。”
她边跑边在嘴边嘟囔,根本没留意到操场旁边一条茂密的林荫道边,有个男生也没有吃饭,一直坐在旁边看着她。
他太胆小了,连上前跟她打招呼都不敢,甚至连他的名字,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属于高中的零星画面慢慢模糊遁于无形,连在梦里看她一眼也成了奢侈。
夜里下起暴雨,段泽轩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从梦境猛地回到现实,心中只有无尽的失落感。
一开始,段泽轩没意识到自己对时晚的感情,只觉得要找个机会好好感谢她。可惜他出国的匆忙,军训后就没有再过她。留学的日子格外孤独,每每受挫,那年操场上女孩的身影便会闯入自己的脑海中。
自此,再也忘不掉。
第二天一早,段泽轩习惯性睁眼,时间是早上七点。
没缓过神来,电话响起。
“喂。”一早起来,他声音很哑。
“t3出口。”那头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不怒而威,论是谁听了也该打起精神,他却不然。
“自己打车去连云山,司机我要用。”段泽轩起身走到浴室,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传进电话话筒。
商屿倒是耐得下性子,悠悠叹了口气:“我现在再飞回加拿大也不是不可以。”
段泽轩把嘴里的水吐掉,镜子里的人眉宇间透着凛冽,偏偏眼尾微向上勾着,妥妥世家贵公子的长相。
“20分钟。”
商屿:“段泽轩,长能耐了,让你亲妈在机场等......”
嘟嘟嘟——
商屿:“......”
一旁的段弘毅旁听着,没多意外,反而揽着她的手往旁边的咖啡厅带:“这孩子,性格随你。”
商屿:你们父子俩是要把我气死?
段家的长辈不端架子,性格直爽,扫一眼就可以看穿你的性格和小心思。早些年上赶着奉承的人还很多,自从商屿出面应酬,渐渐的他们都没了这个心思。
因为商屿这个女人嘴太毒了,不怀好意的人靠近她准没好下场,心情好只阴你几句,遇上她不高兴的时候,转头公司集团就没了。
“这么多年了,盛家还在呢?”商屿慢条斯理地咬了口三明治,语气没有温度。
“阿泽手下留情了,没收拾他们。”
“哦,”商屿挑了挑眉:“这回呢?想通了不想留情了?”
段弘毅笑了声:“留,怎么不留?”
他顿了顿,抬手把商屿嘴角边的面包碎末擦去,接着说:“只是这情啊,要留给段家未来的儿媳妇。”
两人相视一笑,无奈摇头。
这么多年来来去去的,还是那个丫头,一家子都是痴情种。
段泽轩没叫司机,自己开车把两位祖宗接走。
一路上,段泽轩没主动说话,真就像个司机。
“阿泽,具体说说吧?”
商屿闲闲地开口,也不知道哪里惹他了,一直黑着脸。
“盛家的事迟早要解决,看着时机合适就把你们叫来了。”他言简意赅地解释。
“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段泽轩从后视镜看了他妈一眼,欠揍的样子是她无疑了。他怎么就摊上了个这样的妈,挖苦起自己比谁都狠。
他啧了一声,很不乐意地从嘴边冰冷吐出三个字。
“被甩了。”
商屿和段弘毅在后面沉默了两秒,然后,同时开口大笑,笑不活了。如果窗户上没贴反光纸,外面路过的车大概会以为,后面坐的是两个神经病。
段泽轩:......那我走?
商屿笑累了,揉着肚子打趣:“我们小段总在人前拒人千里,矜贵自持,竟然会被甩哈哈哈哈哈......”
段泽轩把着方向盘的手稍微用力,指尖泛白,下颌绷的很紧。
好在没过多久,他们便说起别的话题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把商屿请回来,盛家的长辈估计不会再造次。
他不知道,此刻宣城市中心,时晚在家里也收到了一条邀请信息。
是盛然发来的,请她去家里烧烤。
类似这样的聚会,以前也没少办过,他手下熟络一点的艺人朋友都会被请过去。她以为这次跟以往差不多,想着借此机会跟他谈一谈解约的事情,便答应了。
她打开衣柜,清一色的黑色长裙。只有最边上的箱子里,放了一条银白色丝绸面裙,很多年前一位独立品牌设计师送她的礼物。
时晚凝了半响,鬼使神差地伸手取了出来。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惹得她手上一抖。
——段泽轩喜欢盛纭那样甜美可爱的风格,她这样的暗色系衣架,被绿是迟早的事。
“操。”时晚不耐烦地爆了句粗口,把那条白色的裙子扔回柜子里,还是换回黑色的吊带长裙。
他喜欢皎洁清纯的白玫瑰,她就偏要做荒芜里那枝从根茎暗到花瓣、独一无二的黑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