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里回来的第二日,南染碰到了南山寺的住持。
见南染满目愁容,那住持问道:“施主为何满目愁容,可否与老衲说说心中的烦心事,老衲一介出家人,断不会外传。”
南染道:“有些事想不通,过不去,心里郁结。”
“何事?”
“我跟您讲个故事吧。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自小生活惬意,有疼她的爹娘,有和她玩闹的弟弟。可有一天,爹娘都没了,弟弟也远行了。有个人对她百般折磨,后来却说喜欢她。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那日她虽睡着了,不久又醒了,听见风离慕说喜欢她,她只能装睡。
“那折磨她又说喜欢他的人如何了?”
“他们成亲了!”
“成亲后他对她如何?”
“他……还算好”
“可有再欺负她?”
南染摇头。
“那他没有欺负她,对她也好,她因何不开心。因为忘不掉过去?”
南染点头。
那住持又问,“那她可能与那男子和离?”
南染低眉,而后微微摇头。
那住持又道:“既忘不掉,又不能和离,老衲问您。她不开心,难过的是谁?”
“她…她自己?”
“还有呢?”
“她的亲人!”
“她渴望什么,她的亲人渴望什么?”
“她希望事事顺心,开开心心的。她的亲人希望她活得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那她嫁进去不开心吗,不自由吗?”
南染细细回想在离王府的这些日子,风离慕几乎是事事如她如愿,梁柔常想着法子逗她开心。比起她多数人,她已生活得不错了!
见南染低眉不语,那住持道:
“施主…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人生在世,总得向前看…那些糟糕的过去,谁也无法挽回。但是未来是可以改变的。您何不试着放下过去,往前看,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您一个机会,让自己过得开心点呢?”
“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风微微吹过她的发梢。
“可心中已有的疤痕又要如何消除呢?”
“施主,佛渡众生,老衲言尽于此。其余的就由施主自己思量了!”
午时钟声响起,那僧人都聚在一起往厨堂去了。
南染独自往林中小潭去,那泉水依旧咕咕流着,那梅花鹿依旧在小潭边低头饮水,那野雏菊依旧开的鲜艳,那竹林依旧风声萧萧……
南染脱下素净的绣鞋,提起裙摆,往那小潭去。
三千青丝,根根分明。风起,那根根青丝,微微随风而动,恰如风中柳絮,几分柔美,几分诗意,颇有几分仙人之姿,只是这世上哪来的仙人呢?
这初冬的泉水,竟也冷得人发怵。南染初初还不适应,身体不住发颤,进去一会,便也适应了。
南染踩着小潭中的些许卵石,一步一步走到小潭中央,起初,南染还提着裙摆,走着走着,便将裙摆放下,任凭它去了。
鱼儿在脚下游过,好奇地吧嗒着脑袋,摇摆着尾巴,打量这个陌生人,那梅花鹿也仰起头,呆呆地望着这个行为举止奇怪的女子,想不透,寒冬腊月的,她泡在水里干什么?那天上的白鹤也短暂驻足……
那水已没过她的腰了,那潭水冷得彻骨,将南染的心静下来。
她闭着眼,想着住持跟她说过的话。
在水里待了两刻钟的时间,她这才上来。那嘴唇早已泛白。强大的温差让她不得不再次发抖,休息了一会,她才穿上绣鞋,也不回去,只是坐在那块土黄色的大石头了。
她双手撑着石头,腿脚舒张,微微抬额,望着天上那一群白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