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就是这么洗的,一点也不难。”徐以安坐在石凳上,守着一盆衣服,一边一件件地洗着,一边教给瑞天成。
瑞天成见天色已经微微暗淡,在一旁挑灯挂起,笑着说:“好,我点了灯仔细学。你在婵宫时都是自己做这些事吗?”
“小时候是,后来大了成为女官,年年进位,参与宫中和朝中事务,这些事就由宫里统一安排人来做了。”以安垂着眼角沉默了片刻,“若我是个瑞国女子,这些事是不是都不用你来做了……”
二人既已打算要此生隐居,以安决心必定得让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子学上些基本的生活技能,可现在才想到,这些事瑞国的普通男子娶了妻子以后或许也是不用做的。
“做这点事有什么的,我觉得很有趣味啊!”瑞天成新奇得很,刚刚学会了做饭,今日又张罗要学洗衣,“以安,没有你这些就是琐事,我做着可能乏味,可是有你在,做这些都是乐趣,所以这些事是什么、由谁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你。”
有了之前被跟踪者监视的事件,瑞天朗对他们还是不放心的,倒是受了跟踪者的启发,早已经安排了人在徐以安的小院门前,增设了几个卖蔬果、杂物的摊位,这样既能保护他们,一些日用物品也方便他们采买,天成以安二人就这样在柴米油盐中享受着幸福。
瑞天朗的车马一到小院门口,以安便听到了动静,她在此并无他交,能这个时候来的不会是别人。
“这么晚了,天朗怎么来了?”她赶紧将自己撸起的袖子整理了下来,又扬了扬下巴,示意天成收拾收拾眼前的东西以便迎客。
可瑞天成一时不知何意,呆愣愣地看着她,以安笑道:“帮忙把洗衣盆端进厨房去好吗?”天成这才理解,笑道:“是,谨遵夫人之令。”
刚刚收拾好,院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二人赶紧双双到门口迎接。
以安刚要开门,瑞天成轻轻拉住她,体贴地用力拉开门,不想让以安未干的手碰到冰冷的门栓。
“皇兄。”天朗见是天成开门,有些意外,赶紧施礼。
“天朗来啦,里面请。”瑞天成像一个普通人家的男主人一般来迎接客人,此时也觉得十分新鲜。
只见天朗从身后引出一人,与他一同走进院中。
徐以安一见来人,顿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而对面那人更是已经满目泪水潇潇落下。
“以安……”
“元儿……”
二人瞬间抱做一团,痛哭起来。
瑞天朗赶紧回身把门关紧,虽然来的路上已经给了罗元儿一些铺垫,但知道她看到徐以安定还是难以收得住眼泪。
“你们二人进屋去谈吧。”瑞天成看到她们如此,也一阵心酸,温和地拍了拍以安肩头,又看向天朗,“天朗,我们二人就在院中坐坐,我还有些活要干。”
徐以安将罗元儿拉进房中,二人渐渐收住了眼泪,对坐详谈。
“以安,本来未得见你最后一面我懊悔不已,没想到今日还能再相见,看你如今过得这么自由安宁,我真是为你高兴。”元儿仔细打量着以安,见她虽然衣着朴素,气色却红润饱满,本就淡雅脱俗的眉目里,此刻透着清爽新鲜,应是十分幸福自得。
“元儿,今日的生活对我来说确是重生,我感恩命运的眷顾,但更要谢天朗和叶舟。”徐以安低头浅笑道。
“哦?为何谢他们二人?以安,你快给我讲讲。”罗元儿猜到大概是天朗帮了以安,但以为是瑞天成的委托,突然听到叶舟,十分诧异。
“怎么,天朗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是吗?……他也是为了保护我们。”以安说着便将出宫这一段往事徐徐道来。
瑞天朗坐在院中的矮石凳上,正要将宫中情况与瑞天成细说,却见他拖着不利索的腿脚,从厨房端出了一只洗衣盆来,放在地上,自己坐在另一只石凳上,开始笨拙地洗起了衣服。
瑞天朗见他心情如此闲散,只能试探说道:“皇兄,如今宫中情势……”
“哎,天朗,”瑞天成立即打断他,“宫中之事与我无关,我已经修书给母后证你清白,除此之外,我再不想关心宫中任何事。”说完便在盆中抽出一件衣服毫无章法的猛搓起来。
瑞天朗皱紧了眉看向他,冷冷地说:“皇兄,作为皇子,有些事你注定躲不掉,难道父皇病重,已被皇后困于后宫,你也漠不关心么?”
瑞天成听了这句才停下手中活计,疑惑地看向天朗,似十分想知道下文。
屋内,罗元儿听完了以安出宫的始末,心中颇为困惑:叶舟怎么会找到天朗帮忙的?他们何时有了这般交情,竟能让天朗冒这么大的风险偷一位皇嫂出宫!
心中腾起的疑惑之外还有一丝酸涩,令一向心直口快的元儿坐立不安,屡屡向庭院中瑞天朗的身影望去。
“元儿,你又是如何出宫,为何出宫的呢?”以安的一声询问暂时打断了罗元儿的纠结,她便也把自己出宫前宫里的种种变化道了出来。
院中,瑞天成也已听完了天朗对宫中情势的介绍,感叹母后野心之盛,终将害人害己、误国误君。
“天朗,我支持你回宫夺回储位,甚至也可以以皇长子的身份撰文修书,公知于天下力挺你,但若要我再回宫去淌这一滩浑水……为了与以安的新生,请恕我难以从命了。”
天朗低眉看向洗衣盆,轻松一笑道:“皇兄,你怎么又觉得我需要你的支持了?”
天成也如梦初醒,自嘲的苦笑摇头:“是啊,我又糊涂了,我还在朝中时你都不曾需要我,如今我人走茶凉,又何谈助力?”
“皇兄,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和以安好不容易可以沉浸在这平凡的幸福之中,我怎会打扰?我跟你说这些,一来是觉得这毕竟是你生身父母之事,就算只是平民百姓,也当知晓为好,更何况这还涉及国事,你理政多年,瑞国的内政外交颇多都是你的心血,如今朝局动荡至此,你也理当知晓。”
瑞天朗的一番话说得天成心中火热,的确,虽已死过一回,如今有重生之运,只想一切重新开始,但家事国事如今这步田地,自己内心怎能毫无波澜。
“天朗,此时国中内忧外患,而你广有贤明得道多助,正是你力挽狂澜救国救民之际,你应该回宫去,整肃前朝后宫……只是……”瑞天成一时热血说完了这些,想到母亲心中又恨又疼,“只是,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伤及母后性命。”
瑞天朗听了苦笑道:“皇兄,你还是多虑了,我并无心回宫,篡位夺权,那不是我瑞天朗能做出来的事。若不是我母妃还在皇后手上,我也跟你一样,只想在这寰宇山中流连……”
“天朗,正如你所说,家国之事是皇子注定躲不掉的,除非你也像我一样死后重生。”瑞天成只淡然说了这一句,便又开始洗起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