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和元儿走后,瑞天成与徐以安并座院中,彼此沉默良久,月色渐渐凝在枝头,终于还是天成先开口道:“以安,我们明日便走吧。”
徐以安如此通透之人,听天成刚刚的话,心思全在国事之上,又怎能不解天成心意,因此靠在他肩头,浅笑着道:
“天成,你自幼便一心为国为民,又怎能在国难当头时离去?”
“可是你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清净生活,我……我不想让你再染一丝尘埃了。”天成将以安紧紧揽住,动情地说着。
以安抬起头看着天朗,还是一抹浅笑,似月光温柔,“天成,你知道吗?元儿在婵国是出了名的少女军师,十五岁便伴驾亲征,我刚刚听她分析局势,还在心中慨叹她如今已完全是瑞国立场。
可刚刚我想了许久,是我狭隘了。当前之事已不仅是两国战事,而是涉及百姓性命,哪国人的命不是命呢?若此时离开,我们心里尘埃更重,你说是不是?”
天成动容地抓住以安的手:“嗯,以安,你是懂我的,我不想参与天卓天朗的争斗,但身为皇子,确实无法放任百姓受难而自己远走高飞。”
“我自然是懂你的,若不是嫁过来,恐怕当下你我正各为其主,准备交战了。”以安本是笑着,却突然沉下脸色,忧郁说道:“只不过,若我在国中,绝不会容忍这以邻为壑,至百姓性命不顾的计谋实施。”
翌日清晨,佳境王府门前,瑞天成便携徐以安登门拜访,门口亲兵并未认出是垣王,只说进去通传。
听说是拄杖之人携一女子在门口等候,瑞天朗赶紧带着元儿迎了出来:“皇兄,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瑞天成低声说道:“天朗,若你信得过我,我来替你坐镇寰宇山,你只管去前线救援,我定保你后勤无忧。”
以安也朝天朗沉沉点头,又与元儿欢喜地拥在一处。
瑞天朗大为惊喜,携着天成将他扶进王府,“皇兄,我这就召众将官出营,前来拜见垣王与垣王妃。”
“哎,不可。”瑞天成摁住天朗的手,皱眉道:“天朗,我不想再入朝堂,还是不要声张,只让几个亲信之人知晓,便于行事即可。”
“好,明白了。”
有了瑞天成坐镇后方,又得元儿和以安助力,天朗将救援水患的计划悄无声息地进行,白天瑞天成在王府主政,外人仍以为佳境王一直在山中,实则天朗每日组织几十官兵,以布衣之身混入青州郡内。
不几日,青州郡就已传开,紫金湖口近期或有水患,民间义士组织附近壮年留守修筑堤坝,老幼可撤离至寰宇山,自有佳境王收留救助。
这一日天色已晚,回寰宇山的马车上,天朗铺开地图,引元儿细看。
“元儿,我始终未想通婵国的下一步,他们应是假意救援而驻军在储云城,但储云城通往瑞国有三条路可行,若是你带兵,会从哪条路过来?”
元儿一直未作声,天朗抬头看她,正碰到她无奈的目光。
“瑞天朗,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婵国人。你现在是让我帮瑞国去战胜婵国吗?”元儿毫不客气地说道。
天朗听了这一问才恍然,的确,自己这是在为难元儿,她帮自己传递了婵国关键消息,又陪自己密访母国,心中应满是罪己叛国的情绪了,怎还能再让她参与两国战事……
天朗抱拳正色道:“抱歉,是我唐突了。”又将元儿的手牵住,温和说道:“元儿,明日起你就留在寰宇山帮天成和以安,不要再跟我来回折腾了,除了救灾,其他都不需你再参与了。”
元儿也不理他,拿起地图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三条路线各有所长:
东线占了天时,看似路远,但此季东风正劲,水路绕道背后,奇袭事半功倍;
中线占尽地利,是距离瑞国国都最近的路线,且中间只有一座怀城,可以先取之再以此作梯,进击皇城;
西线则占人和,由储云城直达青州郡,是以救灾为名最为名正言顺的路线,且青州郡若已因水患大乱,取之轻而易举。”
“所以你觉得会是西线?”天朗略一思索后问道。
“我可没这么说,毕竟我不知国君的用心,究竟是先拿下几座城池徐徐图之,还是一举发动灭国之战。”元儿坦然说道。
二人正在说着,只听得车后方马蹄急急,又有人声由远及近传来:“王爷,不好了!紫金湖口决堤了!”
瑞天朗赶紧让车夫驻马,一个闪身刚跳出车厢,后面报信的人已驾马赶到,正是扮作百姓的亲兵小吴。
“王爷,紫金湖口刚刚决堤了!大片良田村社被淹,好在百姓们都提前撤出来了。今日初一,目前建的堤坝还能抗住,但若初五洪峰一到,再加上婵国的故意泄洪,怕是一刻也撑不住了。”
天朗虽心头发紧,却仍镇定安排道:
“你速去寰宇山通报消息,我们调转车头,回青州郡!”
天朗与元儿火速奔回青州郡,连夜查看灾情,安置流民,多亏了瑞天朗常年在江湖上救助灾民的经验,又提前细致安排,这一番湖口也只是开了细口,因此除了财物受损,尚未有人员伤亡。
直至翌日戌时,得知青州郡上报朝廷灾情已获回复,朝廷将火速派兵救灾,元儿欣喜道:
“若朝廷派兵,一日便可抵达青州,还有两天的时间,足够在洪峰到来之前修筑堤坝了。”
天朗也稍作安心,正准备与元儿告别,自己弃车乘马,回寰宇山做后续安排,却见到一人急急赶来,正是寰宇山王府的人,见到天朗急步上前奏道:“王爷,垣王让我来传信,召您速回王府。”
瑞天朗知道,若非要事,以垣王兄的手段和阅历,根本无需自己回去,因此立即飞身上马,回头看向元儿,坚毅的眼神中流露出不舍:“元儿,这里交给你了,一定保重自己,注意安全。”
元儿向他深沉点头,之后却又轻松一笑,无需多言,已经给了天朗无限的支持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