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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年节前夕

中秋过后,三岁的兰憬望成功获得了岁安的名字。他的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

11月,冬季。

这是江北城的第一场雪,世界变成了白色。

屋里燃着碳盆,兰憬望裹得像个球窝在床上。兰德民去打仗了,伺候少爷的一块聚在他屋里。

门外下着大雪。

荷香包括这府上的一些伺候人的回自己家了——有些则是回的老家。

屋里的人谈论着荷香的家事,“……说起来,都是些混账。”秋兰坐在凳子上,撑着下巴说道。

荷香家里有个弟弟,当初家里揭不开锅,爹娘把她卖给大帅府做丫鬟,几年不来往。后来听说荷香在大帅府混的风光了,又转而找上来问荷香要钱。

兰憬望听得分明,他应该深思一下的,却又不知从何思起。

不知是不是明天便是除夕了的缘由,稀奇的兰德民的正夫人竟也来了兰憬望屋里。

那夫人疾病缠身,一年四季几乎不怎么见得着她,病的比兰憬望还厉害,不好的时候便是醒来都难的很。

其实兰憬望曾见过她一回,不过是兰憬望更小的时候了,也记得不甚清楚。

正夫人姓王,是原先王家的大小姐,王月砚。名字美,人也美。

年轻时候的王夫人年轻时候的大帅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王夫人是个极宽和的人,她坐在一众丫鬟堆里,除了脸上温和慈祥的笑,与丫鬟们几乎看不出分别。

但即使脸上擦了粉,也还是盖不住她的憔悴和沧桑。

王夫人生过两个姑娘,不过都死了。她还流产过。但王夫人对兰憬望出奇的温柔——准确的说,是她对每个人都出奇的温柔。

她把兰憬望当她的亲儿子,把别人的女儿当她的亲女儿。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人啊,活着却泯灭了良知,便不好了。”王夫人说。

她低下头捋捋她裙上的褶皱,眉眼永远不骄不躁的,炭火的映照下,从她憔悴的病容好像能窥见昔日同她名字相匹配的美貌。

棉叶噘着嘴巴,少女俏皮可爱,眼里带着不知世事的天真:“荷香姐姐的爹娘可真是烦人,要我说,就将那不知羞的狠狠打他一顿,看还敢不敢来大帅府!”

夏橘在绣一块手帕,她的手十分灵巧,能赛过这府上任何一个人。她摇摇头说道:“谁打?我们么?我们什么立场,凭什么打那一对无辜父母?”

棉叶一瞪眼:“无辜?这没良心的父母还无辜哪?”

伺候王夫人身边一个年岁不小的女人很平静:“把人打了,荷香身为人女,却没出现护着爹娘,她得被唾沫淹死。”

兰憬望呆呆的听着这些琐事,却有点不明白。他只觉得人这东西真是好麻烦。

兰憬望觉得心烦,索性就不再听了,他转而看了看衣着单薄朴素的少年,心道他不冷么?

岁安靠在床柱子上闭目养神。

王夫人忽然转头看向床上坐着兰憬望,他好长时间没说话,致使王夫人以为他困了。王夫人说:“憬哥儿是困觉了?”

这一问话,使得一个屋子里的人都停下手中活计或闲聊一齐看向兰憬望。

兰憬望一脸莫名的摇头,说:“不困啊。”

王夫人柔声细语的说:“若是困了便同我说,啊?”

兰憬望点点头。

这么一打岔,众人又都忘记了荷香的事,转而说起其他。“南方这时候下雪了吗?”从来没去过南方的一个侍从书墨问。

夏橘是南方人……她的童年是在南方度过的,家里人除了一个哥哥因为战乱都死了。

她跟着她哥哥,后来才北上。那些记忆对她而言已经有些模糊,她半是回忆半是猜测:“好像是还没呢吧。”

“是还没,”王夫人带着一点点怀念的神色——不多,就一点点——缓缓道:“我们那,得十二月才下雪。”

刚来到这大帅府的一个六岁男孩,从小培养将来要做兰憬望的助手,起了一个名字叫闵北,问道:“大夫人去过南方?”

王夫人身边那年纪不小的女人叫碧霞,是王夫人贴身伺候的丫鬟,说:“我们夫人是南方人。”

闵北傻愣愣的点头,笑道:“南方好、南方好哇,南方的冬天没这么难熬吧?”

兰憬望听了,也看向岁安说:“岁安,你去过南方么?”

岁安照旧是一副高冷的样子,他许是听见了,又许是没听见,许是睡着了,又许是没睡着——左右他不搭理兰憬望。

兰憬望他听着屋子里少年姑娘们细细碎碎的说着南方,对这个从没去过从没见过的地方生出了向往,对岁安说他以后想去南方住,这样冬天就不会这么冷了。

岁安并不回答。

“对了,我听说,南方人过年吃浮圆子!是吗?”闵北想起什么,兴奋的拉住碧霞急于求证。

润莲疑惑到:“什么浮圆子?”她看向夏橘。

夏橘垂了垂眸,陷入了什么回忆,仅仅是一怔愣复又抬头,皱眉思索,不甚确定的开口道:“……我记得,应是元宵。”

润莲噢了声,她当然是认得元宵的,不过不爱吃,初七初八才有的卖。

“不过,南方的元宵却是手包出来要丢进锅里煮的,不像江北城,元宵还会在筛子里摇。”夏橘微笑着补了一句。

润莲一下子就很感兴趣,和夏橘说起了南方元宵这事。

碧霞笑了笑,回答闵北:“你连这个都知道哪?那知道浮圆子怎么包么?”

不论在哪个年纪,笑容一定是脸上最惊艳的美貌。

闵北就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好话,想让碧霞教他包汤圆。碧霞说等他长大些再教他。

闵北有点失望,他觉得人不能平白受人好处就说:“那我一定会给你、不,教你其他的东西的——一定是好东西!”

因为闵北一时不知道他有什么东西,就只好先和碧霞一样画个饼了。

书墨问:“南方就是江南么?”

微涟说:“不是。南方比江南大。”

书墨噢了声,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然后又抬头一脸担忧的说:“南方人出门都划着桨的,那现下结冰可如何是好?”

那个瞧着有点儿泼辣的姑娘翻了个白眼说:“呆瓜,都南方人又不是住水上的,还出门就划着桨……再说,南方的水就不结冰!”

其实她也不知道南方的水是不是都不结冰,她以前去过江州,江州的水不会结冰。为了让书墨崇拜她,就装作什么都知道好了。

书墨听到南方的水不结冰就放下心了,然后他一脸飘飘欲然的说:“江南儿美人很多吧,我以后去江南娶个媳妇儿!”

微涟很不屑:“嘁,就你这呆样,人姑娘根本看不上你!”

“人姑娘就看得上你喽?!”书墨瞪眼,非常之不服气。他不信以他的美貌不足以迷倒江南的姑娘。

“哈,我又不要姑娘看上我。”微涟讽道。

书墨很憋屈,暗暗发誓一定得找个江南妞,叫微涟看得上自个儿。

王夫人静静听着小辈们的叽叽喳喳,忽然说道:“赶明儿个便除夕了……又是一年。”

碧霞有些不明所以,说:“是啊。”

“那憬哥儿就六岁了罢。”王夫人嘴角含笑。

碧霞愣了愣:“是。”

“好碧霞,一转眼都六年了,可我这心里啊,总是装着些事。”

碧霞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她听见夫人又唤她,愣愣问:“夫人心里装着什么事?”

王夫人摇摇头,嘴边带着笑,说:“婵夫人是个好性子,憬哥儿以后长大定是个品德高尚的好男儿。”

碧霞难过的说:“……夫人也会好好教导憬少爷的啊?”

王夫人没说话。

雪总算是慢悠悠停了。

门忽然被外间的哪个不知礼数的人直接推开了——来人是十五姨太。

她也很年轻,和杨婵是差不多岁数。杨婵原是第二十一房姨太太,生了儿子还喊“二十一姨太”便不好听,遂改了叫婵夫人。

十五姨太没杨婵那么好运,但也不差了。她生了一对双胞胎,两个姑娘。

十五姨太是唱戏时,被富商看中送给兰德民的礼物,后来就在这后院扎根了。

“哟,热闹着呢。想来本太太来的不是时候——王姐姐也在呢?怎么不见婵妹妹。不过,大姐姐怎么会在憬少爷屋里——大姐姐这是想做憬望的娘?杨婵若是知道了如何想?”

王夫人听了并不生气,她仍是心平气和的样子,说:“云妹妹多想了。”

王夫人不爱计较,碧霞可不是王夫人那宽和的性子。她冷笑一声道:“婵夫人心胸宽广,不会有那般小肚鸡肠的狭隘想法。”

十五姨太一瞪眼还欲再说,便被王夫人打断了:“云妹妹先进来罢,冷风吹的紧。”

冷哼一声,十五姨太顺着台阶下了,身后伺候她的文池赶忙关上了门。

十五姨太来了后,众人不像先前一般畅所欲言,气氛一时有些冷凝。“主人家和为奴为婢的做一块,大姐姐不懂规矩可莫要带坏了憬望才好。”十五姨太阴阳怪气的说。

棉叶本就不喜这位有些挑剔的夫人,性子又是个欢脱冲动的,闻言反驳道:“十五姨太这话便不中听了,为奴为婢的怎么了,有本事别叫我们为奴为婢的干活呀,银钱没见你给多少,嘴巴倒是……”

十五姨太柳眉倒竖:“大胆!真是没人教养的丫头,文池,打她二十个耳光!”

文池是新来的小丫头,畏畏缩缩嗫喏着不敢下手:“太太、太太……”

王夫人皱眉呵斥道:“云孟英!这小丫头不懂规矩,你也是不明事理的姑娘吗?……这孩子都在呢,你收敛着些。”

云孟英是十五姨太的名字。

声音不大,威慑力却是不小的。这时候,身为掌管三城大帅的正夫人身上所有的气势才真正散发出来。

所有人安静了。

十五姨太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又不情不愿道:“平常大帅看都不看你一眼,你还敢吼我?”

岁安终于睁眼,他看向十五姨太。

兰憬望本来也讶异于这个温顺到说得上软弱女人所表现出的震人威势,但一看见岁安睁了眼,便立马凑过去没话找话:“大夫人可真威风啊,岁安,你说是不是?……云夫人真可怕……”他小声说。

岁安视线成功转移到他身上。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

兰憬望补全了话——他确是这么想的,但却不敢这么做——“岁安,你看她那样,待会岂不是要扑上来把我撕了?我有些怕,你能不能抱着我睡?这样我就……”不怕了。

“你想得美。”话未说完,岁安直接打断了兰憬望那不切实际的妄想。

或许是看兰憬望的表情太可怜了,岁安顿了顿还是说道:“你几岁了都!”他有点烦躁。

兰憬望更委屈了:“可是你一次都没抱过我……我那么喜欢你,也不敢逾越,怕你讨厌我。可你从未与我有一丝接触,岁安,我想,你是不是讨厌我?”

岁安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小伎俩,兰憬望这货装可怜呢。但是……为了证明他不讨厌兰憬望。

“……我只拉着你一会儿。”岁安心还是妥协了,说完把兰憬望的手拉过握着。

兰憬望高兴极了,他小心翼翼的都不敢动,默默坐过去离岁安近了点。

拉过钩放下心的兰憬望一转头才发现一屋子人惊悚的盯着他看。十五姨太都忘记了被王夫人吒呵的有些怕想要挑王夫人痛脚讽刺的事,妩媚的脸上也充满了惊吓。

唯有王夫人一脸担忧:“憬哥儿是被冷风吹着说胡话了?碧霞……”她是要唤碧霞去给兰憬望看看是不是忽然生了病。

润莲已经惊悚的话都说不利索了:“看、看吧,先前说憬少爷有阴阳眼你们不信……!!!”

夏橘:九敏。她本就是个最为胆小的了,她的绷子都掉了,若是她会说卧槽她一定会大喊一声卧槽,若是她会说卧槽尼玛,她也一定会大喝一声卧槽尼玛。

可惜她不会,只能:“苍天爷哪——润莲!憬少爷定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出幻觉罢了!!!”她这么说着,也是在安慰自己。

秋兰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兴奋的烘托气氛:“说不准是哪个着人负了心要讨债的女鬼说话儿呢!”

棉叶是气氛组,还是秋兰的粉丝:“哪儿有甚么鬼神,话说秋兰姐姐你上次没讲完的那个傻道士后来如何了?”

十五姨太悄咪咪凑近秋兰棉叶:“啥?什么傻道士?”

秋兰就叽里呱啦讲了起来,棉叶看在秋兰的份上暂且不和十五姨太计较,秋兰很会讲故事,又有几个也被忽悠来听就忘记了兰憬望的事情,几人就差没捧一手瓜子儿磕上了……

碧霞是个稳重的,她站起来一一扫视这屋里的人:“都听好了!今日之事半个字儿都不准往外说,便是少爷真看见了什么东西,那也只是年幼致使,都听明白了?”

江北城有一个说法,那便是纯粹到不能再纯粹的孩子能够看见善鬼并与之对话。

众人点头。

胆子没那么大的便搬个椅子坐远些,一时屋里分为两波人,一波是听鬼故事讨论鬼故事的,一波则是聊其他的。

当然不是没有又怂又爱听的。

闵北就是那个又怂又爱听的人,“书墨哥,我想如厕……”

书墨:“去哪,你想如厕同我有何关系?”

闵北:“不是、书墨哥,我俩什么关系啊是吧,听说今儿不点灯,厕所黑漆漆,书墨哥在一旁给我点个灯儿罢……”

微涟一脸笑:“书墨,闵北这是不敢如厕呢,个呆瓜!”

闵北:“……”

书墨还是陪着去了。

兰憬望根本不在意旁人说了什么,他还在为能够抱着兰岁安的手睡觉而傻乐。

他一手被岁安牵着,一手扯了扯歪掉的衣衫,掀开被子整个人躺下去,试探着把头搁在岁安腿上,然后仰头看着岁安。

岁安垂眼看着兰憬望,笑了,道:“真会得寸进尺。乖乖睡吧——别想一晚上不睡就死拉着我的手。”

兰憬望见岁安没有让他下去,心里有些庆幸的同时还很心虚——悄悄往人怀里蹭了蹭——他还真是如此想的,他想着一晚上不睡觉就死拉着兰岁安,第二日起来了又补觉。

兰憬望咬着嘴巴不说话企图蒙混过关。

岁安不动声色的扬眉,他捏住兰憬望细细弱弱的后颈,温柔的问:“……怎的不应话?”

兰憬望后颈被那温凉柔嫩的两个指头捏住,整个人都僵了,恨不得缩成一个球,含糊应了声,想躲开那作恶的手又怕岁安就此恼了,连手都不给他牵了。

兰憬望抬头看看岁安,心想岁安真像一块玉。脸是精雕细琢的,皮肤就像他那块万里挑一的美玉,有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

岁安肤白,却不是没有血色的苍白,他嘴巴很红,嫣红。脸透着微粉,指尖、关节处也泛着桃粉色。

岁安又抚了抚兰憬望的后颈,动作很轻,“嗯?问你话呢。”

兰憬望浑身一激灵。

他又埋头,闷声道:“……知晓了。我肯定不这样干的。”

兰憬望埋在岁安怀里暗暗想,他身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香味,闻着就是好舒服。

仿佛松山上弥漫的轻雾,山里早晨聚下的露水滴到一刻不停的小溪里,和小溪一块进河,和河一块进江,和江一块进海。

周围人那么多,声音稀稀碎碎,明明该是暖乎乎到有些热,他却只感到了岁安身上宁静的气息,叫人不由自主的沉浸其中。

手从他的后颈离开,下滑虚放至他的脊背上。兰憬望能感受到那手腕上戴着的玉珠子也微微置在自己背上的,有点咯的感觉。

兰憬望从没从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这种强烈的安心,包括他那威风凛凛的爹。

兰憬望虽然是答应了不攥着人衣服不许走,但他还是死死攥着了。他暗自装睡,想就这么熬一晚上。

可人是做不到强迫自己睁着眼熬一个晚上的,特别是身边无供人消遣之物,更别提兰憬望此时年岁尚小,正是需要充足睡眠的时候。

所以兰憬望无知无觉的睡着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反正他一醒来就是早上了,他也早已没依偎在岁安怀里了。

一阵巨大的失落感扑面而来。兰憬望暗恨自己没出息。

四下看看,却不见岁安的身影。

兰憬望有一瞬间的迷茫,是不是他贪心抓着兰岁安不放,他生气不肯在他屋里了。

兰憬望尝试着唤道:“…兰岁安。”

“兰岁安?”

“兰岁安。”

“……岁安。你打哪儿去了?”

兰憬望边喊边找,他还推开屋门想看看岁安是不是在院子里,诺大的院落一览无余,岁安并不在院子里。

兰憬望有点慌。

他这时候才想起他不知道兰岁安家在何处,父母何人可否健在……他发现他除了知道他名唤岁安——兰姓还是他私自起的——年岁十五,其余都不晓得。

兰憬望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委屈,他回到屋里决定等着岁安。他不信岁安不回来了,就是出去玩儿,也一定会回来,就算岁安要回家了,也该会和他说一声才是。

兰憬望坐在窗边看着外面。

过了不知多久,忽然屋子里出现一悦耳的熟悉声音。

“你坐在那发什么愣呢。”

兰憬望一惊,转过头去往声源看去。

岁安站在另一处的窗子旁边,边说边走过来:“你也不会喝茶,别占着我的位子,去一旁坐着,我煮点茶喝。”

兰憬望张了张嘴想说你去哪了,我一直等你。

可还一个字没吐出来呢,就掉起了泪珠子。他嘴巴抿的紧紧,眉头皱着,不说话,就看着岁安掉眼泪。安静又委屈的样子和他以往任何一次哭泣都不同。

岁安被他哭的愣在了原地。

兰憬望爬下椅子站着,抽抽噎噎不停的吸着气,第一话就是:“我错了,我以后都、都听你的话,对不起呜呜呜呜呜我错了……”

岁安不知道兰憬望为什么说我错了,他甚至听不懂兰憬望在说些啥,一脸懵:“……什么?”

兰憬望走近了些,但是又不敢靠太近。小孩往往都很敏感,他们会因为自己所感到的某人对自己的喜爱度而改变自己和他的距离,就像现在。

“岁安你别走好不好,我昨晚不该不听话一直拉着你的衣服,我错了,对不起,岁安——你别不要我。”

兰憬望忍着抽搭,尽量把话说清楚,然而话还是说的断断续续的。

岁安终于明白过来。他有些头大——该怎么说他就一直没走这事。

岁安皱着眉头蹲下身和兰憬望平视,犹豫了下才试探着说:“我没有生气。”

兰憬望擦眼泪的动作一顿:“昂?”

岁安从没哄过谁,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颜悦色一些:“我只是今天有事才临时出去了一趟,没有不要你。”

岁安神情和以前一样还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只是他眼睛好像冰封融化的一汪春水,好像是一个无比温柔的人。

那一汪春水简直是化到了还年幼的兰憬望心里。

兰憬望对兰岁安的感情是绝对纯粹的,不论是这时候的他,亦或是少年时的他。

不管是以什么形式,什么性质的喜欢,兰憬望都是喜欢兰岁安的。

一直一直,从未改变。

岁安轻轻碰了碰兰憬望的脸,那一滴还挂在他脸上的泪就被擦掉了。岁安跟兰憬望说:“不要哭。”

兰憬就睁大眼,似乎是想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没想到却因为他睁大眼的动作眼泪又掉下来几颗。

兰憬望慌了神,赶紧自己把眼泪擦了,嘴里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岁安愣了愣,一时没说话。

看,兰憬望是真的喜欢岁安。他最喜欢岁安了。

即使他年少时曾抗拒过自己的喜欢,可是——可是在他五岁时,就知道自己最喜欢兰岁安啊。

这是注定了的本能。或许他不记得了,还是婴儿时,在把兔子玉饰系上婴儿脖颈的一瞬间,他睁眼,看见了那个少年,大量空气涌入肺腑,流逝的生命被挽回,他送给少年一个天真纯粹的笑颜。

若将他对他的爱倾注到一朵花身上,那么爱长盛不衰,花永不凋零。

这朵花的花期是那样长,从他幼年到少年,少年到青年,青年到壮年,再到他死亡,化作枯骨,横跨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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