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憬望听后,却是有些委屈,好似兰岁安是打定主意要离了他。——可是我如此苦苦寻你,老天却还是不让我见你,不也是不公平?何况我未曾有对你不起的地方啊。
委屈之下,又起恼怒。
他生气的说:“可叫我找不见你不也是不公平?何况你在这里舒舒坦坦,我何事不让着你、依着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拿来,到底是何处委屈着你了?怎么你还偏要走?想我堂堂兰家大少爷,屈尊降贵的这样处处依你,何苦?”
兰岁安眸色是彻底的冷了下来,他眼梢眉梢都挂着嘲讽:“怎么,倒是委屈你养尊处优的反来服侍我这个当牛做马还不准有一点怨言的了,我是拿着鞭子打你硬要你服侍我?你是大少爷,我还是……”
兰岁安说到这,急急的停下来,抿了下唇,才道:“你我本就没有什么干系,我要走你又拿什么理由来拦我。上天对我们本就是不公平。”
说到这,兰岁安昳丽的眉眼染上一层憎恶。
兰憬望听了这一番话,更是从生气转为愤怒,他霍的站起身,甚至没怎么注意到兰岁安话里的一些隐晦,大声道:“我就是不想你走!当牛做马,你哪里当牛做马了,当牛做马的难道不是我?而且——”
憬望说到这真真是悲愤交加,他觉得这比丈夫得知自己的女人在外和别的男人厮混,自己被耍了还要悲愤,比被同学出卖自己堂测抄袭还要悲愤。
“而且……”他而且了两个也没有而且出什么所以然。
憬望便直接出了他的屋子,还使劲的关上门,随后大踏步仿佛要变成一阵风般的走在走廊上。
忽地又想起什么。
他脸色阴晴不定一番,却又折回去了,一把把桌上凉透了的荷花酥提起,对兰岁安说话的语气,让人自动脑补一些东西。
仿佛是脑子不甚灵光的贼已经被人看清却还浑然不知的在进行滑稽的辩驳。
“这还是花的我的钱买的,我亲自去买的!你不吃,大有人稀罕它!”
然后抓着荷花酥扭头走了,这回他倒是没摔门。
在门前停顿一会,忽想起不能停留太久时间,否则会让里面的人觉得他是不是在伤感,或者觉得他陷入沉思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一般,再或者觉得他是后悔刚才那样说话诸如此类。
遂立马抬起脚步,走的比方才出来的还快,恨不得用跑的——只是怕里面的人又误会什么,觉得他是落荒而逃,故又把脚步稍稍放慢了些。
在走廊上走了一会,天空忽然下起雨来。
此时憬望早已走过了自己的院落,在一处空空的走廊下。
人在伤感的时候会只顾着伤感,这时候天塌了这事都不甚重要,包括吃穿冷暖住宿这些事都无暇顾及,唯有自己的伤感最要紧。
——好吧,这么说也许过于片面,也许用这样方式的伤感只是少数成人,但少年们的伤感却大多是这样的。
憬望此刻就是天大地大唯伤感独大的状态。他连今晚住哪都无暇顾及。
——不过伤感再怎么独大,也大不过憬望我行我素的少爷脾性,唯我独尊的傲气率性,随心所欲的骄奢本性。
憬望坐在长廊的长椅上看着外面雨幕。虽然远处黑黢黢的,不过头顶上的灯照亮了些近前。
他伤感的是,他和岁安认识这么好些年,自认为自己与人家的关系好歹不同寻常,结果在人家看来竟然就只是——连交情都算不上——毫无干系。
好比愚昧而不自知的父母累死累活把——不说儿子——子女供成器,结果发现子女并不十分领情,反倒还对自己有诸多不满,真是个“白眼狼”!
憬望暗自思索着。这是这很没道理呀!子女不十分领情,那是因着父母有些做的不妥当的地方,加之一些外因和内因,可是他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对不起兰岁安的?
兰岁安好像有些恨……恨自己。
而且兰岁安自身的内因……仿佛是没有的,嗯,是没有的。比如现下为何许多子女不亲近双亲,有的甚至是恨上双亲,还有的就是没有感恩戴德,所以令这些各种双亲大失所望,扬言此为今世白眼狼代表。
但是这些,还有现下整个社会的压力问题。人人焦虑,焦虑自己的前程乃至后事;三观不正,所以不能很好的看清当下,不能缓解无望的焦虑;而三观不正的原因则是,身边人俱如此,使人不能分辨正与不正;具备引导下一代条件之人又有如皇位代代传承般的焦虑,使人注意不到个人细节,加之现下流行的不是因材施教,而是如同流水线饲养鸡鸭拼命下蛋批量生产,是大锅乱炖般的教学,还有时下人们崇洋媚外并未完全去除,许多国学圣贤反被弃之如敝履。
此情形,不得不叫人感叹,一锅老鼠屎,坏掉一颗米。本来清白都变成须得除掉的污秽。
憬望忽然回神,自己不是在伤感么,怎么反倒偏离了重点?
对,继续伤感。
那么问题来了,兰岁安与他之间又并没有那些外因的存在,所以兰岁安是缘何要走?只能是他自己的原因。
可是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没有,肯定没有。
——也许轮回这事是确实存在的,每一个不管平庸还是落魄的人类上辈子都是小老板阶级的存在,出身富贵,所以这一世虽然不怎么样,但天性多少沾染了上一世,有了上一世的底气,不管自己有错无错,第一反应必然是自己没有错。
所以,那就是兰岁安的问题。
什么问题呢?是了——!
憬望豁然站起身。
他想起他之前一直忽略的地方。
岁安好像提及了自己的身份。还有……那句“上天对我们本就是不公平。”
这些都是不简单的地方!而且还很有可能是导致兰岁安要走的原因。那如果他能搞清楚并解决,这事儿就不算事儿,兰岁安就一定……不,就应该会有很大可能像现在这样一直留在他身边。
那么,也就是说兰岁安这个人他有什么东西秘而不宣,这最终肯定会变成他们关系之间的裂缝!好比现在!而且肯定……啊不,有可能会让他们决裂。
好哇,憬望气的拳头都捏紧了,他兰岁安有啥事不能直说吗?!非得藏着掖着,他一脚踹在走廊柱子上。
“……嘶噢!”好他妈的疼!
兰憬望见四下无人,立马蹲下去抱住脚,希望这脚能和一些特定情况哭闹的小孩一样抱住就不哭——不疼了。
兰憬望抱着脚,有些愤恨的想,如果换做他师父,疼的肯定不是他的脚,而是这柱子!柱子肯定都塌了,被“挫骨扬灰”了。
所以他要好好练功,不然以后泄愤疼的都是自个儿。再有——他武功大成,到时候会飞了,还愁找不着他兰岁安吗!
憬望为自己这一番所思所想折服,暗叹此子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决策,将来必定不同凡响!他胸襟之开阔,简直完美阐述了求人不如求己这一圣贤思想……
其实圣不圣贤兰憬望也不知晓,但是为了让他内心得到更伟大的升华,他用了。
一时间憬望骄傲的脚都不痛了。
他现在应该去找兰岁安对证,叫兰岁安一起都毫无保留和盘托出,但是他刚刚才和人大吵一架,拉不下这个脸来……所幸他早已经勘破一切,此事便就先搁置,日后处理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