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

程默接到陆林深的电话时，正看着手机发呆。

手机背景图上是一张三人合照。

陆家的阳台上，春日里阳光明媚，天轻云淡，微风吹动着纱帘。

陆林深一身白T牛仔裤，手环在肖羽凉的肩膀上，眼低着看着怀里的人，眼里有不易察觉的宠溺。

肖羽凉穿着浅蓝色的套头毛衣，看着格外清新。他很不爱拍照，表情有点不自然，桃花眼飘忽不定的没有焦距。

程默黑衣黑裤，桀骜不驯的眉眼难得有几分平和，站在肖羽凉的身后，看久了会有一种肖羽凉靠在他怀里的错觉。

阳光落在三人身上，发丝染上了淡淡的金色，三人靠的很近，神情柔和，看着有种很奇异的和谐感。

相识二十几年，这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照。

是陆逸这个半吊子摄影师在踩入摄影这个大坑时，看到他们三人，死活让他们给他当模特拍下的。

肖家出事时，程默第一时间想找肖羽凉，却得知了他和陆林深分手的消息，陆林深不在f市。

再打听就听说肖家那几个孩子都出国了。走的太匆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肖家并未流出太多信息。

程默问了几个圈里的人，肖家确确实实早就找好退路，也有人亲眼看到肖家那几个孩子去了机场。

手指抚着照片上那个美貌溢出屏幕的人，程默点了根烟，心下空白一片。

程默的童年并不像外人看起来的那么幸福令人羡慕。

程家父母貌合神离，父亲早早在外头有了另外的家，母亲顾及着名声勉强过着。

在外头强势风光的母亲，在家里时，程默甚至觉得她像个神经病。

母亲又不肯离婚，又总是在子女面前讲着他们的父亲是多么狼心狗肺。

早熟的程默劝过母亲不要将就，但这个一生面子最重要的女人，不知道是心里还爱着父亲，还是觉得不甘心，放了狠话并真的做到了，她生是程家人，死是程家鬼。

父亲不回家时，母亲骂他没良心，抛妻弃子。父亲回家时，母亲翻旧账的吵，从见面吵到父亲离开。

两人关起门来吵的天翻地覆，打开门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在这样家庭长大的孩子，程默怕极了女人，看到女人总觉得她们下一秒就会砸东西口出恶言，尤其那种声音尖锐的，更是生理性加心理性的不适。

程悦更是被母亲时时刻刻灌输着男人不是好东西的思想。

程悦从小就厌男，连程默都不怎么亲近。

高中时程悦谈了个女朋友后，那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子治愈了这个孤僻的官家千金。

母亲又开始疯了。

把程悦关在家里，想送程悦去看病。

程悦反抗的很激烈，割腕，吞安眠药。是真正求死的那种，血流的整个床单都湿了。

父亲先妥协的。

除了在婚姻上对不起这个家，父亲在子女问题上，比母亲要好的多。

母亲是婚姻的受害者，校园到婚纱，青梅竹马到儿女双全，本该是一帆风顺的人生遭到了背叛。

只是母亲可怜又可恨，不愿离婚，又把所有的负面情绪转移到子女身上。

而虽然不怎么回家，但很忙碌的父亲只要有空就会带程默和程悦到他外头那个家。

程默程悦一开始是非常厌恶那个女人的。那个女人也识趣，只默默安排好饭菜，准备好换洗衣服，还有各种零食玩具就回屋里不打扰他们父子几人。

父亲不愿再生孩子，那个女人也不闹，把母爱转移到了程家两个孩子身上。

人心易变，到后来，程默和程悦已经能很自然的叫她一声阿姨了。

比起总是阴郁压抑的家，这个不算家的家多了两分家的温暖。

父亲对程默程悦说过，他知道自己错了，他想回头。

母亲总是推开他，只要见面就用恶毒的语言刺着人，嘴上说着原谅又一直揪着不放。

再多的感情也禁不起消耗，索性最后就这般过了。

母亲看父亲同意程悦和一个女孩子在一块儿，骂着父亲，二十年来没尽到父亲的责任，现在有什么资格插手这些事。

已经有了话语权的程默，一锤定音。

一辈子就这么短，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那程默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肖羽凉起了心思的呢？

那个豆腐西施一无是处又不识好歹，明明说话声音如溪水悦耳，偏偏开口没一句中听的话。

可是啊。

第一次见到这个漂亮的小公子，程默就入了眼，又入了心。

彼时程默不愿和人交流，整个人戾气很重，像个狼崽子。

那回是因为什么烦心已经忘记了，只记得程默自己一个人坐在楼顶上吹冷风。

漂亮的小公子精致的像洋娃娃，蹲在程默面前不停地问着他为什么不开心。

程默本来就很烦，不搭理他。

后来，多才多艺的小公子唱了一首歌。

哦，想起来了，那天是程大少爷的生日，父母大吵一架，父亲把带回来的蛋糕摔到地上，摔门而去。

母亲从冷嘲热讽到歇斯底里到默默垂泪，程默冷眼看着她收拾着一地狼藉，妹妹抱着双膝缩在角落里。

程默听着漂亮小公子唱着不成调的生日歌，还拿出几颗糖，剥了糖纸，一颗强塞到程默的嘴里，一颗自己含着，还带着奶音的说着:“今天是我生日哦，你吃我的糖，就会开心了。”

程默和肖羽凉同一天生日，程默刚好大肖羽凉整整两岁。

糖果真的很甜。

陆林深寻小公子时找到了楼顶，程默就这样进了他们的圈子里。

一路打打闹闹，四人组形影不离。

程默想着怎样袒露自己的心思才不会把肖羽凉吓跑。

程默知道陆林深和肖羽凉在一起的那个夜晚，抽了一夜的烟，喝了一夜的酒。

程默变成了一个情场浪子。

程默想离开这个圈子。

程默舍不得。

陆林深说要把肖羽凉放到程默这里上班时。

程默手机差点没拿稳。

肖羽凉居然没出国。

肖羽凉一直就在f市不远的乡镇。

肖羽凉。

程默光念着这个名字心下就有压制不住的冲动。

这一回。

是陆林深给他的机会。

这一回。

程默再不想掩饰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