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条放进小香炉,借着火苗点燃,又回到怡妃身边,替她按揉着肩膀,“骨头再硬,也架不住盈雪夫人的身子弱。咱们有这么大个把柄在手,不愁她不听话。”
怡妃问:“人找好了吗?字迹仿得如何?”
“找好了,娘娘放心。”
怡妃抬头,看向窗外。绿影倥偬,已是入秋之景。
“盈雪的身子也就这一年半载了,本宫倒也当大发慈善一回,先不动她。你传信过去,让她识相些,劝劝她闺女,对她、对咱们都没坏处。”
“是,奴婢明白。”
长安城郊外,巷子村。
这个村子只有数十户人家,沂水而居、种植瓜果蔬菜,偶尔到长安城中去换些物什。
付绮月失踪之后,盈雪忧思过度,几度昏迷。付夫人将她送出来后就再也没管过,大夫来瞧过两回都是摇着头走了。直到怡妃派人去盯着盈雪,请了别的大夫去诊脉,又花重金购置了许多名贵药材,盈雪才缓了过来,只是终日郁郁寡欢。
那是付绮月失踪后的第二十五天。
盈雪从混沌中挣扎过来。屋子里站着几个眼生的仆婢,为首的嬷嬷告诉她,女儿被贵人相中,娶了做夫人,只是现在有不便之处,不能亲自来求娶,故而请盈雪夫人见谅。
盈雪十七年来久居后宅,绝非不知深浅之人。少时在姑苏尚未梳拢时,也知道豪门贵族喜欢暗藏姬妾,清白姑娘家被掳走,一夜过后,即便报官也只能吃大亏,要么此后安心被人藏着,要么死路一条。这样的事,长安城中亦屡见不鲜。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也步了他人后尘。
付昆是正经的朝廷五品官,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在天子脚下掳走朝中大臣的女儿?是政敌?昔日仇家?……
盈雪思索着,咳嗽了好一阵。那嬷嬷替她拍背,柔声劝慰:“夫人不必担心,七小姐这回是真的好姻缘,您还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免得小姐放心不下您。”
侍女端来一碗药,跪地呈上。
“夫人尽管放心,奴婢们不会对您如何。有那位贵人罩着,您和七小姐都能安安稳稳的。” 嬷嬷接过药碗,送到盈雪手中,笑意使得她的脸上皱纹都皱在一处,“您喝完了药,写封家书给姑娘,也好让她安心。”
在几人尽心伺候下,盈雪的身体慢慢有了好转。九月中旬,那一封家书被加蜡封好,送往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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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十月,本是丹桂飘香的好时节,在这极西极北之地,却见不到那般的好景致。
午后睡醒,付绮月正坐在院子里的长廊中,看着庭院里栽种的小树发呆。管家说这是一颗小杨树,西北之地贫瘠,杨树不喜湿润,又有保佑平安之意,故而侯爷特地命人挪了一棵树种放到后院里,将来长大了既能遮阳又能固沙。
灵儿端来了每日的汤药。
除去在赶路时候,付绮月能偶尔以身子不适躲开几回,这汤药是源源不断的每日喝上三回,喝得她嘴里发苦,还有苦说不出。
先前谢麟问了起来,付绮月借口说自己月事不调,必须喝药调理身子。谁知道谢麟顺势得很,直接来了一句:“既然夫人身子不便,那就好好养着,咱们来日方长,急不得。”
付绮月之前一直有些心惊的“圆房”一事,就这样被他轻飘飘地搁置了下来。当时她是有些羞臊的,但是一过了那个劲儿,也开始没事儿人一样了。
——就算灵儿怎样催也是没法子的,毕竟她总不能把谢麟绑在床上吧?她拉不下那个脸。
“贵人”绑走了她母亲,只要她不做出出格的举动,她相信母亲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她得赶紧想个两全的法子,保全自己和母亲的性命。
谢麟身居侯爵之位,又官至大将军一职,军务自是多如牛毛。平日里吃住都在军营,也就成亲之后,顾着她“公主”的名声回府居住。毕竟不论如何,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日子一天天含含糊糊过着,转眼到了十月底,长安再次传来消息。
——盈雪病情加重。
这一次,盈雪的家书短了许多,字迹也略显潦草。纸张有些皱,透过薄薄的书信,付绮月好似看见了母亲拖着病体在灯下给自己写信的样子。
她一定很痛苦。可身为女儿的自己呢?又能做些什么……
灵儿站在一旁,冷漠地端详着付绮月的脸色。好半晌,她从袖中拿出一张药单子,递到付绮月手中。
“公主请看,这是长安城中最好的大夫给盈雪夫人看诊之后写的单子,贵人寻人摹了一份。”
一张轻飘飘的药方单子,上面写着的都是名贵的药材—— 霍山石斛、首乌、茯苓、野灵芝……母亲常年病着,付绮月也略通药理,一眼便知价格不菲。
“那边来了消息,说眼见着要入冬,盈雪夫人身子越发不好,付家又不管不顾……”
听这话,付绮月还有什么不懂?从前在付家,她们母女俩就受尽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