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获新生的甄籁还没来得及畅想未来,肚子空的咕咕直叫,“我饿了,可有什么吃的?”
“还有些稀粥,就在厨房,你自己去吃。”
少女见甄籁活过来了,担着的心放下来,重回冷脸相待。
这个甄籁不知道厨房在哪,没有原主的任何记忆,对眼前世界一无所知。甄籁知道当务之急是依靠眼前之人,首先得将伊哄开颜。
这个甄籁有六十多年的人生经验,懂得女人心,女人似猫,需要和颜悦色、顺毛捋抚,而且好奇心极重。
甄籁开口:“我是真被你一棒子打死了,我的魂魄被牛头马面勾往地府报到,在路上被九天玄女拦住。她说你是她的姊妹,在王母娘娘的天池筵上失手打破玉盏,被罚下凡人间,经历一世之苦,然后重回天庭与她姊妹们相聚。”
比眼前少女还小的小姑娘也凑过来听讲,瞬间被吸牢,“我家小姐是天女下凡?”
“那是当然,你只要细看就能看出端倪,眼瞳莹莹如秋水,鼻梁纤直似星桥,俏丽的鼻尖下那一对弯弯的双唇如弯月。当伊高兴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就是满面春风扑面而来,胜过人间无数!就是当今皇帝的六宫粉黛与之相比,也是顿然失色。”
甄籁盯着少女,专找好听的词汇招呼,说得少女脸颊生出红晕,低下头来。
小姑娘个子矮,真看到了小姐嘴角上扬,发出童真惊叹:“你说的真对,还真的是哎。”
“小姐天庭饱满,眉宇宽平,气蕴昂扬。这份福相只有仙女才能拥有啊!我怎么以前没有注意到呢。” 甄籁故作感叹,加强语气。
“你也看看我长得怎么样。” 小姑娘按捺不住相问。
小姑娘眉清目秀,有些婴儿肥的圆脸透着白皙,还真是一个美人胚子,甄籁刚要夸赞,少女说话了。
“先别打岔,接着往下说。” 少女脸颊火烫,急着想听下文,双手扭捏衣襟还是没敢抬眼。
甄籁继续煽乎:“我正在惊讶于九天玄女的仙姿飘飘,冷不丁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打得我三魂颤抖、七魄落散。九天玄女恨恨数落我,我这一掌是在打醒你,若是再让我妹妹在人间遭受苦难,将来你死之后会遭到严厉处罚,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扒皮挫骨,放在油锅里煎熬。
我听出来了,这是要让我返回阳间赎罪,立刻诚心表态:我一定痛改前非,呵护妻子,恩爱一生。
我又满是担心,对仙女说道:你这一巴掌打得我七魄全散,尘世的记忆全无,重回人间就是傻子一样,想要照顾好爱妻,怕是做不到呀。
九天玄女脸色和缓了下来,浪子回头金不换,千金散尽复还来。我这一巴掌就是打掉你的劣根,我传你七玄天书,重塑你的七魄。九天玄女拿出七本书来,一一传授与我。
我感到灵窍大开,吸精洗髓,焕然一新。九天玄女传授完真经,不等我拜谢,一挥香袖,我就重返人间、魂魄归窍,醒了过来。”
小姑娘小嘴叭叭:“怪不得你一躺就是两天两夜,原来是被传授真经啊。” 小姑娘一脸崇拜,仰望甄籁。
甄籁就喜欢这样的捧哏,“看你跟随小姐的份上,我也让你今后吃香喝辣,享受荣华。”
说到吃,小姑娘不由砸吧一下嘴唇,看来说到心坎上了。
甄籁温声相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婵,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甄籁点头,起身下地,假装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少女伸手相扶,甄籁顺势靠上。女人有母爱天性,怜惜弱小,甄籁深知此理,借机揩油,拉近关系。
甄籁在少夫人的搀扶下来到厨房,小婵主动端来一个大海碗,盛的是麦面稀糊粥。
甄籁接过海碗,“就有一碗粥吗?” 见小婵点头,“再去拿两个碗来,咱们三个人均分。”
小婵一听自己也有份,高兴去拿碗去了。少夫人不觉眼眶又湿润了,什么时候得到过夫君这样体贴的对待。
甄籁亲自给二人碗里倒粥,然后端起碗来说道:“来,咱们干了,从此以后三位一体,齐心合力操持家计,让咱们家的日子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甄籁与二女碰碗,一仰脖子,将碗中稀粥一饮而尽,然后把碗往桌上一放,动作洒脱。少夫人不由看得呆了,夫君真的变了,有一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豪情。
小婵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见过男人宴席饮酒时的这个架势,有模学样,也仰起脖子喝粥。终究还是舍不得,没能潇洒地把碗放下,又低下头来伸出舌头,将碗里的残渣舔了一个干干净净。
夫人轻轻说道:“只要你能戒赌,就是天天与你守着空房喝粥,我也愿意。”
甄籁看出这栋房子阔大,梁木有油漆、窗框有刻雕,想来曾经装饰精美、家私具齐,如今无论是里屋还是厨房,都是空空旷旷。甄籁抱歉说道:“家里的家什都是我烂赌输掉的吧?”
夫人感受到夫君的自责,安慰道:“也不完全是,三年前黄巾军溃逃到了这里,杀了你父兄,把家里小件物品抢掠一空。”
甄籁对‘黄巾军’三个字敏感,那不就是三国初期吗,“黄巾军的大当头叫做张角吧?”
“对,就是他,他也死了三年了。”
甄籁心中已然明了,现在是公元188年,再有两年就是天下群雄起兵讨董卓,重新天下大乱,一种紧迫感直冲脑门。
甄籁听召蝶讲述,了解到这里属于幽州,是距离涿郡城十里的河西村,紧挨着响水河,河对面就是召蝶的老家河东村,两村隔河相望,两家都是当地大户,两人是从小就定下的婚约。两年前,召蝶的父亲践守前约,将女儿嫁了过来,小婵是陪嫁丫鬟。
甄籁看着眼前还有些稚气的夫人,“两年前你才多大呀?”
“结婚时我十四岁,你十六。我一过及笄,我爸就将我嫁了过来,说是不能眼看甄家几代积累毁于一旦,让我好好持家,引你走上正道。”
甄籁恬脸笑道:“你爸好一双慧眼,早早看出我是一块璞玉。”
召蝶心直口快,“呸,你是璞玉?比河滩的烂泥还烂,这两年我好几次都想上吊自杀,后来一想,就是死,我也要先用棒子打死你。”
甄籁一震,好个刚烈性子。甄籁整肃站起,向召蝶深鞠一躬,“这两年可是苦了娘子,也幸亏娘子不离不弃,一棒子将我打醒,重新做人。”
召蝶看着眼前完全变了样的丈夫,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彻底戒赌了?”
甄籁认真点头,拉住召蝶的手,“我不但戒赌,还要戒除一切贪妄。” 接着声音郎朗:“万恶淫为首,害人赌最深。挣脱贪欲念,方知情意真。”
召蝶不由也将甄籁的手握住,情态醺醺。
几人不告而入,登门入室。
甄籁不认识这些人,转头看向夫人,见伊也是神情愕然。没等甄籁发话,为首之人指着甄籁,“好哇甄籁,真是人如其名,你可怎能赖呀,还得让大爷我亲自上门要账。”
甄籁茫然,又对对方的恶劣态度不满,皱眉道:“你是谁,什么账?”
来人心道你我见过不止一面,真是装傻充愣。冷哼一声,“我是聚缘赌坊的管家潘全,你装作不认识我可以,你总该认识这个吧。”
来人掏出纸来一抖,“看清楚白纸黑字,欠银五两八钱,这是你抵押妻子的字据,还有你的画押。”
甄籁恍然,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请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亲自到府上还钱。”
潘全哈哈大笑,“我们走了十几里路,你想空口白牙就打发我们走,你当我是三岁孩子?!今天要么还钱,要么我把人带走。”
甄籁漠然站起身来,转身从案板上拿起菜刀,盯着潘全冷冷说道:“我当然不是空口白牙打发你,我先将这几天的利钱给你。”
潘全被凛冽的眼神和拿刀的气势震慑,有些发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甄籁一刀将自己的小手指切了下来,切口煞白,接着鲜血喷出。潘全的心也是跟着一抽,头皮发麻、汗毛竖立。
甄籁右手捏住断指指根戳在炙热的炉台上,刺啦声响,随着冒出青烟,人肉烤糊的味道传来,将所有人都惊得呆了。
甄籁止住了血,拿起切下的手指放到潘全手上,“你回去告诉老板,第三天我若是不能还钱,我就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甄籁的声音空幽、不含一丝感情,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潘全木然拿着断指转身就走,随从们也都跟着一溜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