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聚缘赌坊老板潘壬裘的马厩一天夜里着火,烧死了两匹马、两头骡子,一匹马不见了。奇怪的是,连带放在一边的厢式马车也不见了。
潘壬裘老爷大怒,“你们快去给我找,找到那辆马车,就能找到是谁干的了。我要抽筋剥皮,连本带利偿还。”
管家潘全派人追查,有人打探到那辆马车就停放在河西村甄籁家的后院中。
潘全也怒了,这个甄籁竟然胆敢反抗,但他的脑袋瓜子八成是被驴踢过,是真不好使,竟然又把马车拉回家里去了,这不等于承认就是自己干的吗。
潘全带了一批打手杀奔河西村,要将甄籁绑回来交给老爷发落。
潘全来到甄籁家的大院门前,也不敲门,一把推开院门进入,前脚刚刚迈过门槛,忽然定住了。
潘全赫然看到院子里站着五个大汉,有人怀抱环首刀,有人杵着铁虬鞭,有人倒提长枪,有人手执长弓,虽然姿态不一,但个个眼冒凶光,整个院子笼罩在腾腾杀气之中。
甄籁坐在一张靠背椅上,就在院子中央,对潘全说道:“你倒是进来呀,朝廷律法,擅闯私宅者,杀之无罪。我早就想把你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了,就等着你进来呢。”
潘全急忙把迈进院内的一条腿往回收,还没来得及退出门外,弓弦声响,一支利箭插在潘全的大腿上,快如闪电。潘全啊呀一声,迎面倒下。
潘全带来的人都被眼前的架势吓破了胆,有两人还算仗义,一前一后抬起潘全就往回跑,其他人跑得更快,谁也不敢回头,生怕也遭到一支利箭。
他们还没有跑出村口,就见到村民们各自从家里拿着刀枪出来,看到这伙人狼狈的逃跑样子,指指点点唾骂。原来上次潘全带人来,把甄籁家里的马车抢走,使得村民们知道潘全一伙是坏人。这次他们刚进村,就有人发现、相互告知。现在甄籁是全村眼中的大恩主,他家有事,人人都想出来帮忙。
潘全一伙是更加吓破胆了,心道这是闯进土匪窝里来了?
潘全回到城里向老爷哭诉:“我大腿中箭,箭矢都嵌入骨头里了,大夫说取不出来,我这条腿怕是废了。”
潘壬裘听得肝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甄籁家里有五个恶汉,人人凶相毕露,就等着我们进去好加以屠杀,我只跨进去了一条腿,就赶紧迈腿出来,还是中了一箭。这五个人不是大盗就是山贼,只能报请官府出兵擒拿了。”
潘壬裘一听这还了得,立刻前往郡衙,请见郡守温恕。
温恕出身并州士族,做到冀州井阳县令,是一年前由刘虞推举、皇上下旨升任为幽州涿郡郡守的。温恕上任以后,发现自己夹在了公孙瓒和刘虞之间,左右不是,尤其是前段时间鲜卑和乌桓使臣被杀,公孙瓒和刘虞的矛盾公开化,温恕的处境更加艰难。
(注:东汉的行政划分是州、郡、县、三级,一个郡包含数个县,每个郡还有郡城,郡城相当于一线大城市,县相当于二三线的城市。)
温恕闻报潘壬裘来访,知道其人是刘虞嫡属,不敢怠慢,立刻接见。
潘壬裘状告河西村甄籁在家里窝藏盗匪,射伤了自己的管家,请求立刻派兵捉拿。
温恕跌足说道:“你怎么去招惹甄籁,还派人到他家里去惹事。这种情况就是他把你的管家杀了,我也不能把他怎样呀。”
温恕见潘壬裘脸色难看,解释道:“你还不知甄籁是何许人吧,若说他家中有三山五岳的强人,那是一点不奇怪,难道你没听说他的商队在草原上遇到马贼,不是被马贼抢掠,反而是抢夺了马贼的十几匹战马回来。这份杀力,就是幽州的一只大虫。(东北话中的大虫就是老虎)
他还经常出入公孙将军府上,是公孙将军的座上客。你知道这里是公孙瓒的地盘,我是光杆上任,手下的郡兵和捕快都是唯公孙将军马首是瞻,若没有公孙瓒的首肯,我是一兵一卒都调不动啊。”
温恕强调道:“这个甄籁,别说你惹不起,就连我也惹不起呀!”
潘壬裘听得句句惊心,原来是自己夜路走多撞上鬼了。潘壬裘知道公孙瓒对自己投靠刘虞早就看不顺眼了,若是借机让甄籁向自己下手,刘虞也救不了自己呀。公孙瓒连乌桓使臣都敢杀,自己算个球。
潘壬裘不由冷汗直冒,“多谢郡守大人提醒,我今后再也不去招惹那只大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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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籁拎了几条大鱼去刘纬台家中拜访,甄籁不见外,进门就喊:“刘婶儿,我拎鱼来了。”
刘伟台妻子伸头,“拿条鱼也值得大惊小怪?” 刘婶也是个直截了当的人。
“这可是我刚刚捕捞上来的,嘎嘎新鲜。我是要来露一手,给你做一道溜炒鱼片。”
刘婶终于看清楚甄籁手中的鱼了,一手两条,每条都有两尺多长。“我滴妈呀,这么大!”
甄籁拎着龇牙咧嘴,有些吃力。家里仆人上来接过大鱼,甄籁甩甩手,才缓过劲来。
甄籁进屋,刘纬台疑惑:“这是你捕的鱼?”
“哈哈,我不细说,你肯定不信,我昨天捕捞了四千斤鱼。”
甄籁一下子把刘纬台的胃口吊了起来。“坐下,慢慢给我说清楚。”
甄籁侃侃而谈,将捕鱼过程详细讲述了一遍。
刘纬台连连惊叹,“生而知之,生而知之的天才呀!”
甄籁又讲述,自己和张世平去了一趟青州高唐县,去拜见刘备。刘纬台立马知道其意义重大,“走,咱们一起去见公孙将军,再详细讲述高唐见闻,他一定对此也感兴趣。”
刘纬台出门,让甄籁把鱼拿着送到公孙将军府上。“但我的鱼你也不能短了,回头再送来一趟。”
“那是,这是必须的。否则,以后婶子不让我进门了。”
刘纬台笑了,“我就知道你是个人精。”
在将军府,甄籁向公孙瓒和刘纬台讲述去高唐县见刘备的经过。
“刘县令有一千五百兵马,军容整齐,高唐县在其治理下民生安定,井井有条。”
公孙瓒欣慰,“我就知道玄德是个有本事的人,今有立足之地,该是他脱颖而出的时候了。”(注:刘备字玄德,古人一般都称呼其字,而不直呼其名,以示尊重。)
甄籁讲述自己进山与黄巾军残余做生意,公孙瓒皱起眉头,刘纬台也是大感意外。
公孙瓒问:“你和黄巾军谈生意,玄德清楚吗?”
“我先跟他打过招呼,它既不鼓励也不反对。我与黄巾军达成买卖后,刘县令还承诺待到我的商队送货前来时,他会出兵相护,保护我们在青州地界的安全。”
刘纬台脱口而出:“好一个刘玄德,心胸阔大、眼光长远。”
刘纬台见公孙瓒探寻地看向自己,接着说道:“刘玄德不阻人财路是心胸阔大,他后来发现甄籁与黄巾军做生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明他看得长远。”
“对于山里的几万、甚至十几万的黄巾军的军民来说,甄籁与他们买卖只是杯水车薪,黄巾军能够生存靠的是众多商人与其做生意,甄籁加入其中,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但甄籁是玄德信得过的人,将来若时局有变,就是与黄巾军沟通的桥梁。”
公孙瓒担心道:“我听说黄巾军死灰复燃,又有重新壮大的趋势,尤以青州最为明显。”
甄籁说道:“但现在的黄巾军与四年前起义之初相比,已经发生了质变,蛊惑他们改天换地的罪魁祸首已经伏诛,他们已经没有了当初的信念,只能算是一群占山为王的匪民,再也成不了气候了。”
甄籁看向公孙瓒,“其实平乱这些黄巾军残余不难,只要朝廷招安,肯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就能平息匪乱。”
刘纬台一拍大腿,“说得好,你这么一说我才是恍然醒悟,重新审视。当前对国家社稷最大的威胁已经不是黄巾军,而是朝堂乱象。”
公孙瓒也明白过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时候经商的眼光反而更能看透本质。如果当今有明君在上,我上书招安,或许又能建功也。只可惜皇上昏聩,这个想法难以付诸实施。”
“既然你叫不器,就不能限于经商一途,有机会我让你拜到卢植尚书门下,做我的师弟,说不定你能成为我们幽州飞得最高的金凤凰呢。”
甄籁惶恐:“将军如此抬举,让我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