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依着娇娇所言，我留了这青丝，弃了那佛门，只差尚未婚配……”男人挑起一缕肩上的墨发细细打量着，暗沉的眼里似乎装着马上要宣泄出口的猛兽。

但在转眸之间又恢复清明，望着青歌的眼里盛满星辰，“但这红尘万丈之间，若非娶一人，贫僧只愿与你结缘啊，娇娇……”

青歌对上白芥子的视线，看到的就是他眼里满是自己倒影的样子。但是她注定不能给他回应，人间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年，即使是和他在一起这一生又能有多久？这段情谊的的归宿终归是殊途……而自己也不懂他眼底的执念。

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示意，就连拒绝的话她都不曾说出口过，为什么？为什么？！哪怕她有丁点儿拒绝的意思，我都可以狠下心来，在黄泉路上，强求相伴！

白芥子眼眶猩红，站起身，背过青歌。“咳……桌上的是鸳鸯酒壶，内隔双层，一阴一阳，阴侧为毒……”隐忍克制的声音，带着丝丝痛苦。

青歌扫视一眼白玉酒壶，却未置一词，“为什么不说话？！”又是这般沉默，一身清冷，就像是身处两个世界，她是自己怎么也抓不住的人儿。

男人转身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像要看透她的灵魂深处，步步逼近。

“五年前你想我还俗娶妻？桃树下又直言心悦于我？神武门前更是百般应允？”男人一字一句质问女子，“那如今……唔！”可否对我有一丝情意？他问不出口，也不敢问。

鲜血从殷红的唇角流出，再也承受不住，他像落花般凋零，碾碎入尘埃。

青歌在男人倒地之前将他拥入怀中，红衣覆地，情深不知何起……

“我终归是不愿见你有一丝损伤，不愿我们的结局以那般模样收场……”男人倚靠在女子的怀中，面上毫无血色，眼里是掩不住的绝望和空洞。

他也怨，也不甘，却无悔。遇上她，是自己一生的宿命，即使爱上她，是自己命里的浩劫……

“我不入凡间，不涉红尘，亦不懂情爱……”青歌踌躇许久，缓缓开口。她并非无心之人，身处此境，为梦中人，怎么可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

“不懂情爱……”白芥子喃喃呓语，“我本是清修佛门之人，不近红尘，更无姻缘，却是爱上了一个不懂情爱之人？哈哈哈……”男人嘴角不断涌出鲜血，低低痴笑，笑自己，也笑命运浅薄。

青歌蹙眉，她能感受到男子生命的流逝，她想喂他服下续命丹药，却是被他制止，“咳咳，我本就是该绝之人……”

为那狗皇帝的续命之术，终究伤了根本。白芥子抬手轻抚女子的眉眼，眼波流转之际，满是执念嗔痴，“此生既定，若有来生，许我一世白头，可否？”气息浮丝，却是强撑着意识，这一次他想听到答案。

“好……”若有来世，青歌低声应答，这一次，她没有错过。

男人缓缓闭上了眼，带着轻浅的笑意，带着未尽的言语，终归，我是无怨无悔……

---大秦史册---

神爵四年，神女白芨为救江南祸起瘟疫，以身犯险，薨殁。

为表其功德，闵文帝延续其恩，封白府为第一世家，赏珍宝无数，福泽厚白氏族人。

……

【他的情劫】

入佛门，修道心，远红尘……这是我的本意，也原是白芥子这个人的一生。

回京之事，意在制止昏君杀戮，解救黎民，助力七皇子登上大宝，却未曾想，遇见了我一生的宿命，我的娇娇……

我不敢相信面前的女子是我的继妹，依旧是记忆中的那个面容，却令我感到陌生和心悸，就像是灵魂被置换了一样。

她叫我还俗，就为了让我娶妻生子；她百般戏弄，却是不断撩拨起我的心弦。在一次次面对她之后，甚至她就存在于那里，不言不语，我都会不自觉地视线跟随。

我迷茫过，懊悔过，甚至是魔怔般思她如狂，念她如魔。经书中可参悟大道，佛门却教不了我情爱。那一刻起，我知道，她，是我今生的情劫……

如果早知道桃林那一次的心悦一说再也不会出现，那么就算那是她的一句玩笑，我也会紧紧抓住不放，非叫她以身相许不可，呵呵，但是没有如果。

神武门前，以为失去她的那一刻比起日日割腕流血炼丹还要令我痛苦不堪，心碎难忍。

我为她着迷，为她痴狂，为她疯魔，我都认了，我愿意舍了这条性命，即使是魂消身陨也要和她归于一处，死于同穴，不离不弃。

所幸，她安然无恙，这应该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了。

后来，我错过了四年和她相伴的机会，也从此不再有。来不及等到她的回首，来不及等到她的应答，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又或许是前世曾有负于你,才换得今生如此的肝肠寸断,心心念念,只为你一人。

拖着残躯追你至江南小镇，着一身红衣喜袍，我想，若你不愿嫁我，那便娶我如何？用我一世的长情，换你此刻的应允。

其实终归，我求的不过是一句话，哪怕是假意，你都不愿。

你说你不懂情爱，是我错付了痴心？不，我留了这三千青丝，弃了那皈依佛门，贫僧只愿与你结缘，即使前路是万丈深渊，我也会义无反顾！

今生，你我无缘，那便来世，许我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