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吟还知道,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人人都想飞升成仙。那些令人艳羡的天妒英才、那些想飞升成仙的疯魔人们。他们没有一个人能逃出神界四大家族伸出的魔掌,有句话说的好:财不外露。
不光是财不外露,才也不要外露。
仙和神还是有区别的,成仙容易成神难。
身后的脚步声响起,落在静谧的屋中,那脚步就显得十分清晰。温初吟轻晃了晃脑袋,黯淡的眼眸中尽显疲惫。
这脚步有些熟悉,这来人…他知道是谁了。暗淡的红眸一瞬间似乎有火光窜动,很快消失在眼皮的遮盖之下。恍恍惚惚又觉如梦似幻,真叫人不真切。
梦中都梦不到的人,今日倒是反常的来他这儿。难道是打着什么目的?像前两次那样…温初吟忍不住揣测,他这个容易生疑的性子已经形成习惯。
明明门口和温楚初吟所坐的位置离的不算多远,却让他产生了他们隔着不止九万里。或许九万里还是说近了,疏远的不只是距离。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喉间充斥着一股腥甜,温初吟一只手捂着嘴。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五指缝隙间泄了出去,这样苍白脆弱的他十分惹人怜悯。当然他自己并不是这么认为,怜悯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
“初吟…温初吟。”
再见面时,连名带姓。
温初吟捂嘴那只手手心黏腻一片,全都是血。嘴角那一抹嫣红,被他用手背云淡风轻的抹去。本来苍白的唇,却因那些血渍而变得嫣红。
衬得他邪气招摇,他笑起来的时候,那股邪气更甚。天生的狐狸精,勾人而不自知。若他是女子,不知多少修士为之轻狂。也万幸不是女子,不然此等姿色若无庞大实力或他人庇护。便只能被迫成为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那些恶心掠夺者的炉鼎玩物。
温初吟扯了一个笑,“师叔。”
楚木桃只是刚开始叫了温初吟的名字之后,便自顾自的坐到温初吟对面去。楚木桃觉得眼前的人瘦了很多,是什么原因呢?他沉默的想探究清楚,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探究这个。
温初吟在看了他一眼后愣住了,他心中寻思着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盯着楚木桃的脖颈处发呆,楚木桃喉结处白皙的皮肤上有两个月牙形的指甲掐痕。
温初吟眼中似有人影晃动,看不清的脸,听不清声音的声音…却在同样位置上,同样月牙形的指甲掐痕。楚木桃的身影与那人重合,恍如隔世。
“为什么收松茶为徒?”楚木桃的问话把温初吟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温初吟想笑也就笑了出来。他不笑还好,一笑起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诡异尴尬。
他伸出未沾血的那只手,修长手指捻起棋盘上的一颗黑子:“师叔为何这样问?看他天资聪颖,惜才罢了。”
那沾着血的手也不着急去擦,就他那洁癖程度放在平时都恨不得把手割下来拿去好好洗洗擦擦。
“师叔…是特意来问我这个?怀疑我?”
楚木桃怀疑他也是正常,他吸了吸鼻子云淡风轻又无所谓。楚木桃对他的信任早就被时间磨得干净,即使一直都知道却还是难免落寞。
时隔多年,楚木桃也是琢磨不透温初吟的性子。不知是该信还是不信,他来的一路上都焦躁不安。一是,即将面对温初吟沉重又复杂的心情。二是,温初吟为什么会收一个魔族戏作做徒弟?他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楚木桃想说的话卡在喉咙之间,他的目光落在温初吟握紧那只带血的手。温初吟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连忙把那只手收回了桌下。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咳血的毛病?这些年身体还好吗?”关心的话语脱口而出,像是长辈的语重心长。
楚木桃话风一下转到了其他去,刚刚的话题若是再继续下去两人依旧会是不欢而散。楚木桃来这里也是为了和温初吟和解的,他愧疚温初吟,温初吟怨恨他。
若是温初吟知道楚木桃这样的心理活动,他真的会哭笑不得。他不是没怨恨过,只是现在不怨也不恨了。怨恨都是徒劳,眼下他什么都不怎么在意。
楚木桃话落的那一刻,温初吟的神情是错愕的。他正好也不想再继续之前的话题,笑得灿烂又明媚。
脸上也红润了不少,说道:“旁些年师叔只关心师尊,这等小痛小病自是不敢叨扰。身体一切都好,不劳师叔挂心。”话语中带着些玩笑与哀怨,就像小孩儿在埋怨长辈的偏心。
大病初愈的模样,倒真的十分惹人怜爱。像脆弱即将凋零的白花儿,脆弱又美好。不知多少人向往、觊觎。
‘啪嗒’,黑子落到玉盘上。黑子与白子串联着,好似形成了一幅黑白水墨画。而这幅墨画的主人,用他那修长的手指…绘制了这幅独一无二的‘丹青’。
楚木桃从他刚才那话中听出了几分别样的味道,只是轻蹙眉头微微垂眸。“抱歉,是我疏忽了。”他说着没有抬眸,余光瞥见温初吟在身上摸索出一块洁白锦帕。
温初吟拿出帕子的动作并没有任何停顿,表面上让人觉得他一点都不在乎楚木桃的那句抱歉。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在意的。
温初吟知道楚木桃什么都记起来了,温初吟倒希望楚木桃永远也不要记起什么。他想让眼前的人一直像之前那样无忧无虑的活着,妖魔鬼怪洪水猛兽,他替他挡着。
楚木桃倒真像温初吟所想的那样,他记起这些往事…就失去了之前的那几分天真和向往。眉宇间只有那数不尽、化不开的忧愁凄哀。
温初吟刚刚实在受不了手上黏腻的血液 ,让楚木桃看着也不是那么体面。才自顾自摸出那一方洁白的锦帕,帕角依旧绣着那一朵绽放的昙花。
仔细的的擦着手指缝,窗外的天也渐渐暗了下来。屋里只留一盏昏黄灯光,一缕白色的头发俏皮的落到温初吟胸口前。楚木桃看着,倒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他记得,在他还处于失忆被系统忽悠回到这里时…似乎与温初吟‘第一次见面’差不多就是这样面对面坐着,沉闷的空气,尴尬的气氛。
楚木桃脑子胡思乱想,他又想到了与温初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他似乎没问过温初吟愿不愿意拜谢千珏为师,他只想为眼前人好,却不在乎眼前人的感受和意愿。
就这样他坐着,东想一茬,西想一茬。
楚木桃觉得自己在废话,却还是主动问出口:“你可心甘情愿…拜他为师?”
他不动声色搅着自己的手指,心中已经有答案却还是想听当事人口中的答案。温初吟也没让他失望,擦手指的动作一顿,不再继续反而停了下来。
“心不甘,情不愿。”
“……”
“抱歉,是我当初自以为是了。没考虑过你是否愿意,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总之是我不对在先…”
温初吟听了,故作疑惑的歪了歪头踩着楚木桃的尾音道:“怨过也恨过,没用。”他那眸中盛满不知名笑意,语气轻快,笑艳如花。
楚木桃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下意识茫然的眨了眨眼。温初吟这个样子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让楚木桃不合场合的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