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人频繁找上门，屋子里的气氛越发紧张，敲门声后是邻居们喋喋不休的交谈。
温暖的夏日，可以拂吹燥热的微风，褚爻坐上了坐上去往福利院的车，探出手有风穿过指缝，可收回来低头看到的只有两手空空，握紧又松开仍旧是什么也看不到。
原来温柔的风也是抓不住的。
福利院位于韩国的一座小山，是资本家们洗钱的好场所，有中国小孩也包括黑人小孩。木桌掉了漆，黑板很少有知识的痕迹。
老师们会聚在一起吃烤肉，孩子们只有吃剩下残羹零食的份，门口的李子树不能摘，地板每天都要擦干净，要小心翼翼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够乖够安静，才可以得到一块蛋糕的奖励。
褚爻从不爱吃小蛋糕。
他见过小屋子回来被抽的胳膊一条条紫青痕迹的小女孩，小声的窝在被子里抽泣，于是偷偷拿存起来了饼干送给她，会收到一个眼泪汪汪的感谢。
夜晚是安静的，他会趴在窗户边偷偷看星星，只是趴窗台要踩着凳子才行，他还不够高。望不到边际的夜色，唯有那一点微光才值得仰望。
福利院的老师并不和善，他会无视掉不喜欢的小孩任由他挨饿，说着听不懂的韩语，好在褚爻小时候调皮又聪明的劲头，惹的那几个女老师喜欢，才让他在那两年少吃了苦。
最苦的只是有一年初冬，被罚了在外面用冷水刷了所有人都鞋子，因为他把院长笼子里最喜欢的小鸟放飞了，水冰的很手也疼，冻红了也没有热水可以暖，但他很开心，因为那是一只漂亮的绿色小鸟，它应该飞出去。
私下里打架是常有的，拳头落在小胖身上的时候小褚爻自己的手也会疼，所以后来他就不打他了。
那是个无风的秋天，是他在福利院的第二年，院子里落满了枯叶，小跑着去抓松鼠的他在转身时撞上了人，跌在地上，手掌被石头的棱角擦破，疼嘶嘶的。
那人背对着光，看不清模样，只是感觉到有些熟悉。
在陪他玩了滑梯之后男人说明天也会再来陪自己玩，褚爻并没有上心，不论那个人来或不来，他都应该待在这，因为他不知道还能去哪。
后来的天空都很蓝，云朵很白，一团一团像是棉袄里透漏出的棉絮，中午饭是清淡的炒饭，黄头发跟自己一样高的小男孩偷偷给自己塞了一块糖果，荔枝味的硬糖，然后是他……
小院子的长椅，手里是奶味的冰淇淋，坐在身边的年轻男人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那牌子他见过的要好多钱。他好看的眉眼像是外国人，中国话却说的很流利。
别的小朋友还在玩沙堆，时不时会好奇的望过来，冰淇淋甜丝丝的化开在舌尖上，很难不承认那时候他在得意。
“要跟我一块回家吗？”
“那你很有钱吗？”
引得几声轻笑声随后被他的手掌胡乱揉搓了乱发顶，他仰头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
“可以把你卖进山里换钱。”
“那也太亏了，像我这么聪明的小孩卖进山里他们怎么会掏出来那么多钱！”说着七岁的褚爻摇了摇头，“你真是个笨蛋。”没来得及吃完的冰淇淋化了一手，干脆拽了旁边人衣角肆无忌惮的擦手。
“坏小孩。”
做完坏事跳下长椅毫不犹豫的踹了男人小腿一脚，就听到那人狡黠的语气，一双眼睛眯笑的像是得逞的狐狸。
“那只能把你带走赔衣服钱了。”
从福利院到大别墅，褚爻的生活因为他而发生了改变，也知道了养育自己是母亲对于他的嘱托，他们曾是挚友(忘年交)。
这个男人确实和母亲曾经给他看过的照片上一样帅气，但更成熟了。
母亲说过，这个哥哥是个非常好的人。
有时候他会想念小时候的褚爻，不必计较原因和后果，就那么无拘无束的做个小孩儿。
书房靠近门侧的墙面是定制的长方形大缸，里面的蝴蝶鲤已经有五六年了。
白蝴蝶龙鲤是他们之中长得最大的，金色那只总是爱跟在白的后头，艳红的那两条长得一模一样总愿意贴在一起，这是有一次沈煁不肯让他出国游学赔他的补偿，一开始也就是养着玩，没想到还都活了。
投喂了鱼食下去，看它们欢快的一扫而空，尾巴荡开的水花在灯光的折射下波光粼粼。
有时他会想，鱼知道自己是鱼缸里的鱼吗，还是把一方寸土当了全世界，便心满意足。
结束一天的忙碌后看着空荡的消息页面，褚爻把手机随手扔一边就决定不再想多余的东西闭眼睡觉，还是当下重要。
……
循着小溪流淌的方向寻找，直到看见一片草原突兀的矗立起一片高楼。
楼顶的大屏幕不断跳闪着一张张脸，时不时切换成多屏，正放慢脚步四周观望，突然身前跳出来一个半人高的铁头机器人，一闪闪的屏幕脸上是弯弯的笑脸。
“欢迎光临审判官，我是4001-8，很荣幸为您引路。”
不动声色的跟上，视线一转却陡然改天换地，天空不再是天空，而是大量的蛛丝形状的电网，黑白相错的地板砖如同象棋的格子，上层高楼之间联通着半透明通道。
跟随机器人进入电梯，来来往往上下楼人的脸上带着不同面具或者只是模糊一片没有五官，擦肩而过时能听见一些不明白的关键词，没等过多思索，机器人4001-8便带着特有的机械音再度开始讲话。
“……先生，接下来直行就是议会厅，祝您观影愉快！”
顺着它指的方向一眼望去，落地窗将光全数笼络，照在地面晃的白茫茫一片视线有些许模糊。
没有犹豫的直接前行，直到细碎的声音逐渐在耳畔清晰，不同的语调不同的语种，欧式的圆桌会议厅终于落入视线，但是他们却长相外形都相同无法分辨，下意识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同样没有任何五官，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最近那些猪猡越来越不安分，导致品质下滑！”
“观众们需要更新鲜的血液来活跃气氛。”
“真是搞不懂……”
“这次会议主要是为了挑选新的产品进入试验田，Ｚ—０７怎么今天不见你发言。”
手心冒着冷汗，只见那一张张空白的脸都望向自己，最后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抓住他！这是个肮脏的猪猡！他没有信标！
接下来自己便被一个个机器人摁住，一条机械手臂直冲着他的脸来，被撕扯肉皮的疼痛如此清晰。
“扒下他的皮，看看他究竟是哪里混进来的猪猡！！皇帝听到这件事一定要气坏了！”
在一阵疼痛失血中眩晕，所有意识也一同远去，甚至有了不如到这就算了死了解脱的想法……
做了噩梦，褚爻捂着额头坐起身摸摸自己完好的脸皮，神色恹恹的瞧了一眼旁边钟表的时间，还不到六点。
再回忆起来梦境只模糊记得那是个灰暗场景，里里外外人来人往让人心慌，细细碎碎的交谈……
估计是睡前看恐怖片看多了，没再多想直接倒回床上继续睡他个一觉到天亮，明天还要去罗马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