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错乱，在此等乱序的时空中，既定之事被更改，本应该消失的灾厄，以更为严重的情况出现，比达摩克利斯之剑的落下，还要甚上几分。

几日已经过去，我和若华两个人在辗转流离中，遇到了本不应被卷入的山赫先生、椎名前辈、玉云姐以及玟莉。

在众人的努力下，我们成功找到了一处损坏较轻的木屋作为避难所。不知为何，我越来越感觉，这片时空，是在沿着某个走向而进行的。就像是一个机器，按照设定好的程序，没有灵魂地运行着，日复一日，从不停歇。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可能存在的漏洞，或许就可以让这一切恢复正常。

今天是意外发生后的第十天，若华和山赫先生早早便出去搜寻物资了，避难所中存放的物资虽然还够我们撑三四个星期，但若是出现变故，可就说不定了。

我照常巡查木屋周边地区，走到一片空地时，抬头仰望，天空犹如一池透着血色的浑墨，天边的尽头，一席青云好似被火灼烧，带来些许白夜的韵味。眨眼间，一颗彗星扫过天空，将这天空分为两片。脚边是几株新生的草芽，努力在这种环境下生存，倒是让我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短暂的舒缓。

“和陌！”

嗯？有人叫我吗？我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看到的是若华搀扶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女孩子向我慢慢走来。身后的山赫先生抱着一个大盒子，看起来是收集到的物资。我不敢有丝毫的犹豫，连忙跑上去想要接过山赫先生手中的盒子，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我又连忙跑到若华身旁，接过那名女孩子。她的脸上满是碎石划破的痕迹，整个人像是被灰尘包裹了一样，右腿一瘸一拐，看来是被砸伤了。

这个女孩子的手中怀抱着一本书，看上去对她来说很珍贵的样子。我不经意望向若华，他也是心领神会般，先我一步解释了起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来解释一下吧和陌。她叫雯柯，是我的十几年的老友了，我在山下图书馆的废墟中发现她的，发现时她的右腿被巨石压住，无法动弹，在山赫先生的帮助下，才得以脱困。”

“雯柯吗？我会小心一点的。”

“咳咳……谢谢……呃，和陌……”

雯柯，十九岁，家住龙苑，爱好诗歌和写作，和若华是十几年的好友，在高考中考取了乌源师范，并长期保持着专业第一的好成绩。同时在得知若华也爱好写作后，时常与若华往来。雯柯是一名同人作者，后受到鸣山案的影响，以“Kewwe”作为笔名，用她同人作者的身份创作了广受好评的《鸣山行》和《灾厄之择》。

虽然我对若华的话语并没有什么怀疑，但我还是不可避免地多了几分警戒心。不知道是我多想还是本应如此，在我看来，雯柯的出现并无道理。据我所知道的，这个时空应该是以某个人作为中心进行四散扭曲的，会通过某种不可名状的“引力”，把与其有关联的人吸引而来。

现在而言，不，是根据我和若华的分析，现在假定的这个时空的中心，是我。若华是我所结下的第一个羁绊，我们两个人经历过太多太多，不管怎么说，他自然是第一个被“引力”吸引来的。山赫先生，是我和若华在普泷遇到的贵人，为我们付出了很多，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也给我留下了很宝贵的回忆。椎名前辈和玉云姐，也为我们两个人解开鸣山之谜贡献了很多，也正是因为椎名前辈，我才回想起身为祭品的因果。玟莉，是我们在山都时的羁绊，也和另一个我，也就是“歆沐”有着关联。那么雯柯的到来，是因为我还是因为若华呢？

我怎么说呢，有点不太明白，这个时空的一切，都是乱序存在的，有很多事情都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在原来的时空中，《鸣山行》这本书，是在鸣山案发生后半年才被写出来的，而现在却提前出现了。也就是说，未来的历史，或许已经被书写了，也就是说不管我怎样努力，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死。

那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时空的破局点在哪里？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难道就是作为祭品被献上吗？我绝不承认这样的结局，我绝不会向这样的命运低头。

“和陌……这是无用功的拖延……”

嗯？是谁在说话？

“不管你如何尝试，结局总会是既定的，无法逆转的……”

我既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有我存在的意义！没有意义的存在，我拒不接受！

“迟早的事情，为什么你就学不会接受现实呢？”

因为我已经找到我存在的意义，为了守护这渺小的愿望，我愿意付出一切去珍惜。

“你知道……你曾经……尝试过多少次吗？”

曾经？

“76次……”

我不在乎我曾经尝试过多少次！我只在乎……我有多少次靠近了成功一步！我有多少次触摸到了希望！我有多少次跌倒在路上！

“哼……我听你说过这些话76次了……”

那我不妨多说一次！

“你有13次被若华杀死，17次为救若华而力竭倒在普泷，9次因玟莉而远离若华，逃过一劫，6次被羽箭贯心而死，14次被侵犯而失去纯洁和侍奉的资格，10次因中枪，最后伤势过重而死，7次……”

哪怕我被杀死无数次，哪怕我曾失去过应有的纯洁，哪怕我永远都是不洁之身，我都会一次又一次尝试着近乎为零的可能性，直到我找到最终结果的那一天，直到我的身体彻底腐朽，化为乌有。

“我已然见证过你的决心……这幕演出我已看过27740幕了……”

那我就不妨再上演一次！

“那我就静待上演了……在光锥之外……”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一个人对着天空大喊着自己的决心，远处的云有几处悄然散开，好像是在为我的决意而动容。若华不知何时起，就站在我的身后，看着这一切，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面带微笑，什么也没有说。

“对不起，让你看到难堪的一面了啊……”

“光锥之外，一切尽是虚无。所谓决意，不过是对抗高天神明的渺小勇气。”

“可神明，也会告罪的吧？”

“直到可以斩破苍穹，裂解大地的那一天，当神明的内心被解析透彻，纯白的牢笼降下……”

我扭过脸来，看着身边与我并肩而立的少年，若华，他的眸中没有一丝害怕或是畏惧。正相反，他的眼中，燃烧着火焰，那火焰好似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正在缓缓悬挂于高天之上。风吹过他的脸颊，吹乱了他的鬓角，他没有一点点动摇，只是看着远方，什么也没有说，却已然说明了一切。

或许……这就是若华的决意吧……

“直到可以斩破苍穹，裂解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