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郭子达的心沉到了谷底,哇凉哇凉的。
索性闭着眼睛,等待命运的审判。
半晌还是一点动静没有,郭子达这才睁开眼睛往里面一扫。
依旧是一间不大的石室,四面无窗,像极了一个牢笼。
而此时的里面没有半点动静,只有两个微微倚靠在一起的身影。
从郭子达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身影轮廓,以及后面那怪物的些许头发,要想看清具体情况,唯有进内一看了。
观察良久,郭子达倒也猜出了事情的七八分。
但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运转功法,炼化起刚才又突兀出现的神秘灵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体力和灵力随着源源不断的灵气注入,有条不紊的恢复着,终于到达了一个可以勉强调用的境地。
郭子达这才收功站起了身子,晃晃悠悠的提剑走了进去。
由于里面传来的阵阵神秘灵气,他基本上可以确定,那里面的怪物确实跟自己的这位同门师兄同归于尽了。
转身刚准备关门,看藏在这房间里面能不能熬到天亮。
随着门边空白的减少,像是慢慢填满心间的安全感,但正当他差一丝便能将最后的缝隙抹掉的时候,一股巨力顶住了门。
一只戴着铁甲的手缓缓伸了进来,然后是半张脸,再然后是半个身子,最后整个人突兀的出现在早已被巨力震倒在地的郭子达面前。
高大魁梧,而又邪恶腐朽!
其整体笼罩在一套欧洲古老骑士铠甲里面,根本看不到其本来样貌,但那厚重的铁铠缝隙处却依稀能看到森森的白骨,以及条状的碎干肉,这一切像极了童话故事里面的邪恶城堡骑士。
但此时此刻的郭子达却不是被它那强大气场所吓呆,恰恰是其手上拿着的,一动不动的,正咕咕的往外冒着鲜血的脑袋,吓傻了他。
原因无他,因为这颗脑袋的主人姓洪,炼气后期顶峰的外门最强者--长老洪衫。
在这一刻,郭子达知道无望了,只能呆呆的看着那满是血污的,嘴巴张的大大的,苍白的,可怜的洪长老。
片状的记忆呈现在眼前,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也是他们这群孩童刚到这上阳宗的第一天,这个高大而又富有书生气的老者立在高处,对着他们说道:“天道亦有缺,我等需勉励!”
画面破碎,他还是他,但他的脑袋被提在手里。
这一刻郭子达就这么看着洪衫,双眼充满了泪水,也不知道是绝望还是痛恨。
朝阳初升,山河斗转,郭子达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突然觉得脑瓜子贼疼,这才猛的起身,周围的摆设依旧,但他眼中的晶莹犹存。
移步窗边,就这么定定的看着远处露出一角的朝阳,气氛缓缓松懈下来,鬼门关前走一遭的那根心弦这才不再紧绷,叹了口气。
该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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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历史滚滚洪流中艰难保存至今的幸运儿,上阳宗或许是幸运的,又或许是不幸的。
所幸的是苟且能够存宗续代,而不幸的事情恰恰就在眼前,从一个坐拥半个梁国的上宗门,到现在只能偏居一隅的末等宗门,仅仅就用了几百年而已。
究其原因,被人算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人才凋零。
此时的上阳宗除了半截身子入土的宗老是筑基期,也就剩一个柳程相柳宗主了,而其他实权的长老管事大多都是练气后期巅峰,甚至还有些依旧停在练气八层,且如今大多年迈,早就没了冲击瓶颈的希望。
太和殿中,气氛异常的诡异,上有宗老陈明宗老神在在,下有宗主神游万里,再往下便是五个宗门长老或激动,或惶恐,或这或那,争争吵吵,久久分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昨晚的行动不可谓损失不大,现在具体的细节还没收集上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外门的洪长老已经身死道消,因为就在刚刚,魂牌殿那边传来消息,说洪衫的本命牌已经破碎,现在正遣人前去查看。
“那洪衫这般无用,前天才区区能威胁到炼气中期的诡异,今日便能这般轻易送了命?”
“二长老啊,此言差矣,洪长老要论岁数的话,算是我们这些人中最长的了,大家伙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是什么为人实力,大家在这里也都不用再多做讨论了吧。”那人顿了顿,接着说道:“现在讨论的是怎么处理这件事,毕竟按照这个发展速度,再拖下去,我上阳宗上下怕是凶多吉少!”
“那此等诡事会不会又是那断指门的阴谋?”二长老接着说道。
“二长老啊,我宗与那断指门互为唇齿,虽说偶有摩擦,但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可能不懂,如果我上阳宗没了,少了一个盟友,多了一个诡域,他们拿什么对抗隔壁的洛水宗。”第三个说话之人话锋一转说道:“倒是你,二长老,要不是你劳苦功高,连我都有些怀疑你是不是其他势力派来我东吴境行那挑拨之事的。”
一旁一直看着手中之物的白衣男子有些徐徐的说道,只见他说完,依旧眼不离手,继续把玩着手中那块鸡蛋大小的晶莹之物。
那物呈八面长棱形,透而亮,时而白,时而红,可谓是绚丽多彩,但美中不足的便是那玉髓般的质地内满布裂痕,犹如那水中横根,密密麻麻。
“大长老,二长老也是关心本门兴旺,此间仪事,我们对事不对人。”像是水中投入那轻石,一直神游天外的宗主柳程相,这时恰恰回过神来。
白衣男子放下手中之物,嘴角轻笑,倒也不在这件事上再说什么,反而自顾自的说到:“三长老所说不错,这件事倒也棘手得很,我等炼气期修为可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非筑基期出手不可了,宗主你看如何?“
刹那间殿内为之一凝,仿佛所有的眼光都凝在那桌子上首处的中年男子身上,只见其剑眉阔鼻,虎嘴龙须,一头乌发被一只小绿发簪屡的整整齐齐。
虽说众目加身,但也不见其有半分的涟漪,他缓缓的睁开双眼,平静的看了众人一遭,这才拱手对更其上的老者一拱手,说到:“师叔,我上阳宗已经到了始末之际,今日之祸事对我宗来说实属无妄之灾,但为了宗门之安危,我柳程相愿身先士卒,拼死一战,但也还望师叔康健,程相如有意外,还请师叔能护佑我上阳宗其余种子,在别地另寻一处,以免我上阳宗就此断了传承。“说罢热泪盈眶。
上座老者依旧闭目,略一安静,殿内之人便都知道那位的意思,依旧是想再看看,再听听,于是,原先第二位说话的三长老站出来问道:“那敢问宗主,那此次危机该怎么破除?“
恰逢此时,外出探明消息的弟子回报,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几百个名字,笔走龙蛇,龙飞凤舞。
听得弟子附耳回报完,柳宗主那原本岿然不动的身形不由得晃了晃,重重的擒住旁边的扶手这才定下身来,脸色发青,嘴唇有些颤抖。
半晌,这才将手里面的薄纸递给旁边的长老,悲痛道:“都看看吧,这上面的人”
“嗯,都死了!全都死了!”
刹那间,在场众人哗然。
接过纸张的那个长老瞬间泪目,这上面洋洋洒洒的几百个人名,亲近的有之,疏远的有之,闻其名而未见其身的亦有之。
其手上这张原本轻飘的薄纸,此时沉重如山岳,搬之不动。
在场众人也形态不一,悲愤,痛苦,沉思,甚至冷漠都有,但唯独没人敢上前接过,因为结果知道了,或许后续才是真正该关心的地方。
柳程相沉思片刻,也不再顾在场之人的反应,直接说道:“一夜之间,外门全部精锐几乎损失殆尽,我上阳宗看来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今次这件事情我看得分两步走,第一步由我率领众长老,弟子出战,看看能不能除去此诡异,而这第二步嘛,虽说我上阳宗数百年基业在此,不可能因为这突兀之诡事就此放弃,但人有三思,思危,思退,思变,各位,我们该思一思这退一字了。”
众人一听如此,心中对于这样的方案是认可的,这件事处处透露出危险诡异,所以这第一二步的人员安排就很巧妙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谁都懂,而有些时候道理不是你懂就一定如此的,例如站在最高位的人,或许才是那个最不得已之人。
各种唇枪舌剑,半响终见分晓,五位长老,除了三长老和五长老外,其余的三位都皆参加此次破局行动,而那自始自终都口口声声说要身先士卒的宗主柳程相,确被排除在外,因为从头到尾都没开过口的宗老陈明宗最后说了句:“老喽,这把老骨头扛不动大旗咯,但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能做点,柳师侄,你看我去如何?”
众人未有丝毫异议,一场决定上千人生死的讨论就此划上圆满的句号。
剩下的事情就容易多了,无非只是到了人员安排,揭晓底牌的事情罢了。
人命有时候才是最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