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宇阳微扬着头，清澈的眸子里染着少年的真挚，“以后，你再想堆雪人，我陪你堆…”

方默寒看着他，就那么静静看着他。

这一刻的他，就像是一道温暖的光，穿破了他心底深处的那片孤寂和黑暗。

让他想将这一刻的他定格在他记忆深处。

随即，才伸手将他拥进怀里，像是拥有全世界般的满足，“傻瓜，我都多大了，还堆雪人…”

“不管多大，快乐最大，谁说大人就不能堆雪人了…不光是堆雪人，你其他想做的事，我也都可以陪着你…”姜宇阳在他怀里，微仰头看着他。

方默寒垂眸看着他，眸光似是揉碎了一片星河，“我想做的事就是和你在一起，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

姜宇阳歪了下脑袋，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两下，“这么宠我，你就不怕把我宠坏了？”

“就是要把你宠坏，坏到除了我没有人能受得了你，就没有人可以将你从我这抢走了…”

“你可真聪明…”

方默寒忍不住低头吻了下他的唇，吻了下，就松开了。

姜宇阳抱着他的胳膊，继续欣赏他小时候的照片。

小时候的方默寒挺爱笑的，每一张照片里，都笑得很开心，姜宇阳看到特别有意思的，就忍不住问他，方默寒就会在一旁告诉他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

每一张照片背后，对方默寒来说，都有一个幸福快乐的故事。

虽然他父母在外面工作，但他人生中那些重要的日子，生日，新年…他们都在…

看得差不多的时候。

姜宇阳忽然看到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小孩有些眼熟。

他忍不住抬手指了上去，问拉着他手的方默寒，“这张是在哪拍的？”

方默寒看着那张照片，眸光里多了一丝笑意，“你家…”

“我家？”姜宇阳惊讶地侧头看他，“你小时候去过我家？”

“嗯，那天好像是你一周岁生日，正好那个暑假，我爸妈将我接到城里，带我去了你的生日宴…”

姜宇阳不可置信地又看向照片上的小孩：“所以你抱着的这个小孩是我…”

“嗯。”方默寒拉着他手的手紧了紧，侧头看向他，“那天拍完照，好像你还尿我身上了…”

姜宇阳瞬间红了脸，看着他们那么小就有的合影，嘴硬心软：“那说明你不招人喜欢…”

“是吗？我还以为是你太喜欢我，想给我留个深刻的印象…”说完，方默寒看着照片笑了。

姜宇阳也看着那张照片笑了，“也有可能…”

姜宇阳看完了所有的照片。

最后的一张与父母合影也只是在他不满10岁的新年。

虽然心里有预感，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怎么都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后来的呢？”

方默寒拉着他的手往出走，很平静地说起那已经很久远的事，“10岁那年，我父母去世了，从那以后，我也就不爱拍照了，因为一拍照，就会想起他们…”

姜宇阳回握着他的手，想给他无声的安慰和力量，就这么一路沉默地陪着他走出家，他才看向他，继续开口：“那后来的日子，都是你一个过？”

“跟奶奶又过了2年，奶奶生病了，就被大伯接回家了，我就一个人守着这个家，自己洗衣做饭，自己去上学…”方默寒回头看着这个家，这个给过他无尽温暖，也给过他无尽害怕和孤独的家，开口的声音却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但姜宇阳听着，却心疼不已。

他12岁的时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花钱如流水，还总觉得老头子眼里只有工作没有他，天天跟他唱反调…

而他，12岁就开始一个人生活，自己洗衣做饭，自己去上学…

怪不得他厨艺那么好。

怪不得他那么会收拾家务。

怪不得他那么会照顾人…

他拉着他的手紧了紧，看向他，“你可真厉害，如果换做是我，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现在你知道你从小到大有多幸福了？”方默寒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驱蚊花露水，打开，拉着他往他身上喷。

“喷这个干么？”

“乡下蚊子多，你这细皮嫩肉的，它们最喜欢了…”

“这比城里凉快多了，哪有蚊子…”嘴上这么说，看着他这么贴心，他还是由着他喷，也不嫌弃这味道不好闻了。

“这里是没有，一会到了山上就多了…”

“去山上干么？”

“带你去看看我爸妈…”方默寒放下花露水，一手拉住他的手，一手将里面的东西提出来，带着他去了父母的坟前。

自从上了大学后，他便很少回家，只在清明节和父母祭日的时候回来看看他们…

姜宇阳看他清理坟前的杂草和枯叶，也动手帮忙。

看他给父母烧纸，他也学着他的样子和他一起烧。

方默寒看他有些笨拙，又想为他做点什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么多年，第一次在父母坟前笑了…

他们刚死那会，他每天都往他们坟前跑，总觉得他们还没死，他哭一哭，闹一闹，他们就能从里面出来。

后来他伤心了，难过了，也都会往他们坟前跑，将经历的事一件一件的哭诉给他们听。

再后来，也就是想他们了，才来看看，也不会再跟他们说什么了。

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开心的事跟他们分享。

可是现在，好像有了。

“爸，妈，这个是姜叔叔家的孩子，姜宇阳…”

姜宇阳听到他向父母介绍自己，立刻乖顺地打招呼，“叔叔，阿姨，你们好…”

方默寒看着他又乖又紧张的样子，嘴角的弧度不由自主地深了几分，“他现在跟小时候一样不听话…”

姜宇阳拿眼瞪他一眼，脱口而出，“我哪有不听话？”

说完才觉得这话有些暧昧，脸不由微热。

“是是是，你听话，你最听话…”

姜宇阳脸更热了，不再搭理他，在叔叔阿姨面前给他面子。

回去的时候，他就变了脸，拿脚踢他，“你是不想让我在叔叔阿姨面前有个好印象是不是？”

方默寒嘴角忍不住翘了下，拉着他的手紧了紧，“放心，你小时候不听话他们都很喜欢你，现在肯定也喜欢…”

说着，他手上一个用力，将他拉到了身前，“而且，我喜欢的人，他们怎么会不喜欢。”

“哼，我看你就是怕他们更喜欢我，故意在他们面前抹黑我…”姜宇阳拿眼斜他。

方默寒在他唇上吻了下，“你怎么这么聪明？”

……

两人打闹着回到车前，他的白色运动鞋脏了，再看看自己的手，刚刚拔了草，也有些脏，他望向方默寒，“你家有水吗？我想洗手…”

家里没有自来水，以前都是水缸蓄水，这么多年不住人，哪里会有水。

方默寒从后备箱拿出一瓶矿泉水，拉着他到台阶上蹲下，倒水给他洗。

他洗完，方默寒又抽了纸巾给他擦手。

他刚擦完手，方默寒又拿出湿巾蹲下来给他擦鞋，就像是知道他在意鞋子脏了一样。

姜宇阳站在那里，揉着擦手擦成一团的纸球，不可置信地看向蹲下来给他擦鞋的人。

在阳光下，他整个人似是镀了一层金光，耀眼夺目，熠熠生辉，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这一刻，他感觉只要跟他在一起，哪怕是住在这里也没关系…

方默寒站起来，姜宇阳就忍不住环住他的腰，声音都染上了一丝娇气，“你这样，我都感觉我是个废人了…”

方默寒最受不了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咬了下他的唇，“你怎么会是废人，你可是每天给老公性福生活的人…”

“可我感觉我什么都没为你做过…”

“那今晚全程你主动，我想要那个姿势…”

好好的感动被他的话一下子击的粉碎。

姜宇阳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说的幸福生活，脸一下子发热起来，忍不住拿眼瞪他，“你想都别想…”

方默寒嘴角的笑意根本忍不住，“我已经想了…”

姜宇阳来不及再开口。

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

“小寒？”

姜宇阳慌忙拉开和方默寒的距离，寻声看过去，就看到一个上了些年纪的中老年男人朝他们走过来。

那男人看看方默寒，又看看他，也不知道刚刚有没有看到他们抱在一起。

方默寒看到他，淡淡地叫了声：“大伯…”

“这位是？”

姜宇阳正想开口说他是他朋友，方默寒拉住了他的手，“他是我对象…”

姜宇阳想抽回来，方默寒拉紧不准他逃。

他那么娇贵的一个人，肯跟他到这里来，不说一句嫌弃的话，还努力地讨好他哄他开心。

他不想藏着掖着了。

方林国看着他们拉在一起的手，脸色瞬间就不好起来，他连招呼都没跟他打，直接对方默寒道：“你过来，我单独跟你说几句…”

方默寒捏了捏姜宇阳的手指，“到车上等我，我马上回来…”

方默寒松开他，看到他转身，才朝方林国走过去。

“你今年27了，不小了，是该找对象了，可是你怎么能找他？”方林国是农村人，一辈子呆在农村种地，思想也还是老封建思想，觉得传宗接代是人生头等大事，“你爸妈就你这一个儿子，他们还指望着你为他们传宗接代，你找一个男的，还带回来，你是想让你爸妈在地下都不能安宁吗？”

方默寒就知道他要说这些，怕他当着姜宇阳的面说，才过来的。

父母死后，这个大伯也是时常关心他的，后来奶奶病了，他接奶奶回去，也想把他带回家的。

他也去了，可是在他家吃饭的时候，大妈就给大伯脸色，摔摔打打，话里话外都是他没本事，自己家的老小都养不活，还想多养一个，甚至是拿离婚威胁他。

他不想大伯为难，拒绝了。

但从那以后，大妈就总觉得大伯偷偷接济，贴补他了一样，每次碰到他，都要阴阳怪调一些难听的话。

大伯做不了家的主，还让他蒙受了很多冤枉，但就因为他关心他的这份心，这些年回来碰到，才会跟他聊几句。

“你听大伯的，回去了找个女的，正正经经谈恋爱，结婚，生子…”

方默寒看着他花白的头发，满脸经历风霜的皱纹，明明不到六十，看起来比城里七十多的还要老，这么老了还要整体被老婆骂被孩子骂，忍不住开口道：“大伯，你还记得当年你让我听你的，跟你回家吗？”

“那一次，我听了你的。”

“可结果呢。”

方林国瞬间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是大伯没有本事…”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再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我有我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判断…”顿了下，方默寒补充了句，“我不想要你那样的一生…”

这一句话仿佛戳在了他的心窝子上，方林国瞬间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这一生是什么样的一生？

结婚前，老婆温柔贤惠，眼里对他都是爱，恨不得24小时跟他黏在一起。

刚结婚那些日子，也是极其幸福的，他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心里都是甜的。

可后来老婆就变了。

她变得喜怒无常，脾气暴躁，动不动就骂他没本事，窝囊废。

就是他病了躺在床上，都还要被她骂。

明明还是那个老婆，可她就是说变就变了，不管他怎么做，她再也没回到以前。

现在老了，不光被老婆骂窝囊废，还要被儿子骂窝囊废。

以为儿女成家立业了，自己的日子能好过一点。

结果，还要给他们看孩子…

明明是一家人。

他却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感受到来自家人的爱。

他为了这个家，付出了一生，憋屈了一生。

越想心里越委屈。

如果小寒结婚后过这种生活，倒真的是不如不结…

方林国被方默寒的话深深的绕了进去。

听到方默寒说：“你要还是那个关心我的大伯，真为我好，就过去跟他好好打个招呼…”

他朝车子那边看了过去。

心绪又拉回来几分。

他是没本事，所以老婆嫌弃，日子不幸福。

小寒多有本事，那么小的年纪就独立生活，还考上好大学，现在在大城市打拼，要什么有什么，要是有了老婆，老婆一定会对他百依百顺。

他找个男的，要是这十里乡村的知道了都要说闲话。

可他这个老头子在农村待了一辈子，想法，看法的确是没有他强。

难道…

他犹豫了下，“你们城里现在流行这样的组合？”

“嗯。”

“大伯在农村待了一辈子，没文化，没见识…”方林国不要意思地憨笑了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我态度是不是很不好？”

“岂止是不好…”方默寒看了眼姜宇阳方向，他那么敏感，这会应该快哭了吧，“他胆子小，你记得过去跟他说话一定要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