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扯过身后的书包,拉开拉链。包里只有两三衣物和一封录取通知书,非但看不到车票的影子,就连钱包也不翼而飞。
何皎皎有些懵。
男工作人员余光扫了一眼。
“你到底买票了没?”
“买了,可是……”何皎皎话头顿住,心里更是一沉——这个年代,火车票还没有实名制,也没有网络购票短信,她要如何证明自己是买了票呢?
男工作人员见她忽然不吭声,一脸见怪不怪,指了指身后的一扇门,门上写着三个字“补票处”。
“去那儿吧。”
何皎皎下意识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人群。
各色面孔,满眼陌生。
她没再说什么,将包背好,走进补票处。
一个年轻些的女工作人员看过她的身份证,报了票价,又加一句:“还得补服务费。”
何皎皎低声道:“不好意思,我钱包也丢了。”
女工作人员撩起眼皮,上下打量她一圈,虽然一身朴素打扮,但眼前小姑娘看脸倒是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不像是撒谎的人。
女工作人员指了指一旁的座机。
“那你打电话叫家人或者朋友来吧。”
只能如此。
何皎皎点点头,走过去,拿起话筒,盯着拨号键盘,暗暗又提了一口气,抬手输入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
座机漏音,一声又一声。庆慈紧紧握着话筒,太过用力,以至于指尖微微泛白。
不知响了多久,就在何皎皎以为无人接听的时候,嘟一声长音,电话竟然通了。
一阵悠扬的钢琴伴奏曲率先从电路里传来,夹杂着酒杯清脆的碰撞声和男男女女交谈低笑声。
何皎皎很快反应过来,电话那头是一场宴会的背景收声。
她正犹豫开口,一道熟稔无比的低沉男声,像是一阵清隽醇厚的风,隔着电波,裹挟时间的泡沫,袭向她的鼓膜。
“哪位?”
*
挂了电话,何皎皎将电话话筒搁好,礼貌致谢,径直走到门边沙发坐下,将后背的包紧紧抱在怀里。
然后她才发觉自己的手还在微颤。
女工作人员问她:“你家人什么时候能来?”
何皎皎心里没底。
回忆刚刚那通对话——如果只有她单方面在说话也能算是“对话”的话。
——“晚上好,秦先生,打扰了,我是福临的何皎皎。”
——“我坐火车来岚城了。”
——“眼下在出站口有点小麻烦,能麻烦您再帮我一次吗?”
她一鼓作气说完,电话那头的男人始终没有再出声。
直到电话被挂掉的那一瞬,她才听到对方说了一声“在那等着”。
声线太低,何皎皎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余光见女工作人员还在等她回答,她只得含糊道:“大概得一会。”
“没来之前别擅自离开啊。”
“好。”
何皎皎掐了掐自己手心,又想到刚刚自己唤秦越“秦先生”。
秦先生。
这三个字昭示着二人重新退回最初的陌生。
但她这一次已经不用再担心面对秦越,要如何伪装情绪、掩饰心意。
何皎皎心绪复杂,想哭又想笑,又觉得这情绪多余无益,索性紧紧闭了眼。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
心态渐稳,何皎皎再度睁开眼,眼中只剩下独握一切故事走向的庆幸,以及满腔高涨的孤勇。
她已经不愿去思考为何自己一觉睡起就回了到十七岁的高三暑假。
管他呢,她任性地想,就当是一场梦好了。
但这一次她不想再束手束脚、畏畏缩缩了。她上辈子吃够了独角戏的苦,这一世的感情答卷她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至于如何一鸣惊人……
何皎皎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乌黑的长睫低垂,遮住了眼中神思。
反正不会再被误导着傻乎乎做什么“乖女孩”、“好女孩”了。
上辈子她可是被这个名号坑惨了。
*
补票处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位旅客,或老实或气愤地补了票,又拉着行李箱走了。
转眼见方的小屋,又剩何皎皎和女工作人员。
何皎皎在门边木头沙发上闭眼枯坐,夜风夹着零星雨点斜斜吹进屋,她渐渐觉出一丝冷意。
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叩门。
“有叫何皎皎的吗?”
“沙发上那个就是。”
何皎皎瞬间坐直了身子,抬眸就与门口的年轻男人视线撞在了一起。
不是秦越。
失望立刻涌上心头。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表情。
如何关系亲近,那也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的她于秦越而言,不过就是个“曾经资助过的乡下女学生”罢了。如果秦越亲自来了,那只能是对方同样重生了才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