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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无限心事诉东风

依稀瞧见云鹤子身上光芒吞吐,一圈巨大的暗红色光浪在他身上急速旋舞,无数道淡紫气芒从他身上“嗤嗤”激射而出。

段暄心下一凛:“两伤法术!”鸿影剑遥遥横指于他,剑华怒放,照得天地如雪,万物如银。

与此同时,云鹤子口中鲜血狂喷,踉踉跄跄地翻身后退,整个夜空顿时被点染成了黯淡的血红色。

他久斗段暄不下,深知这个年少的弟子神通已在自己之上,为夺沧月珠,不惜动用上古妖法,在短时间内最大程度地提高自己的真气,以至于一剑劈出,威力通天彻地,竟将段暄震得口喷鲜血,受伤不轻,但妖术反噬,将他的经脉震断,那顷刻间提升到极致的真气再也无以为继。

鸿影剑光浪大涨,蓦地冲天飞起,插入云鹤子的肩头,“嗤”的一声,拔剑出来,鲜血激射。

云鹤子闷哼一声,猛地向后退了两步,脸色倏然惨白,竟无还手之力,比起之前那不可一世的凶焰,直有天壤之别。

他脸色古怪而不敢置信地望着段暄,踉踉跄跄地退到一株花树上倚靠着,蓦地纵声大笑:“好,好,不愧是段颜白之子,我苏云鹤之徒!”

他中年出家,道号“云鹤子”,多年来早已弃却本名,此刻突然自称“苏云鹤”,刹那间竟给人时光回溯、岁月重启的错觉。

段暄想起他当年浪迹江湖,脱略行迹之状,不禁心生伤感,缓缓道:“你我恩怨,便尽付这一剑。人死不能复生,纵然我母亲能够凭借沧月珠复活,也早已不复当年心境。我母亲对阁下……一生痴情,但往事如烟,还请阁下,一切看开些,不要再执迷不悟。”

云鹤子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笑声里满是苦涩悲郁,笑到后来,不停地咳嗽起来,身上鲜血淋淋漓漓地滴落下来,白眉如霜,颤动不已。

段暄不再多看他一眼,回身走向回廊,众弟子不由自主,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顾枫荻见他缓步而来,宛若背负着六朝烟水,沧海流波,有着难以形容的寥落之意,那寂寥如此深重,浓得仿佛永远化不开来,令人只是看到他,也觉得有一种万里湖心唯照雪似的寂寞,心中微微一沉,他对段暄的身世知之甚详,但也误会琴幽不曾对颜白有情,叹道:“云时,你也别太难过啦。”

段暄从他手中接过昏睡的少女,凝视片刻,目光中闪过怜惜愧悔之色,语声冷若冰雪:“凤阎罗武功高强,毒术绝顶,什么时候轮到阿晚这么娇怯怯的小姑娘,来判你的死刑?”

原来他虽与云鹤子激战,但耳目灵敏异常,仍将他二人的对答听到耳中。

陶瑕“哈”的一声,脸上似笑非笑,分不清是嘲弄还是悲伤:“莫非段兄贪心到这等地步,不许他人对小晚儿有半分觊觎之心么?”

两人寥寥数语,顿成交锋,双目对视之际,若有电光迸射而出。

顾枫荻大觉头痛,急忙岔开话题:“先想个法子,替晚丫头治伤要紧。”

段暄挥袖解开阿晚的昏睡穴,少女微微一震,醒了过来,身子颤抖,只觉四周漆黑一团,看不到半点影子,生怕段暄不在身边,急切唤道:“段大哥,段大哥!”语气里满是害怕的哭泣之意。

段暄低下头来,紧贴在她的小脸上,哑声道:“阿晚,我在这里,别怕。”

阿晚软弱无力地靠在他怀里,闻到他身上熟悉而幽雅的气息,稍微觉得安心了些,想起一事,忙道:“段大哥,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妈妈对你爹爹喜欢得很,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

段暄闻言一怔:“什么?”

阿晚急道:“段大哥,你以后不用再难过啦!我亲耳听到你师父说,你妈妈很爱你爹爹,因为你爹爹去世,这才伤心而死,不信你问你师父。”

段暄见她小脸上青紫交加,一双清澈的眼睛不复昔日的透亮,散乱无神,尚且在焦急地想要解开自己的心结,一时心潮起伏,脑中轰轰作响,一阵酸苦悲郁,缓缓搂紧了她,柔声道:“这些话以后咱们慢慢再说不迟,你的伤口疼得厉害么?”

阿晚将脸贴在他脖子上,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段大哥,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段暄轻轻抚着她的秀发,涩声道:“阿晚一直都那么美,怎会难看?”

阿晚安心似的呢喃了一声,细语道:“段大哥,我身上好疼,眼睛也痛得很,被姝羽折磨的时候,我心里一直想着再见你一面,这才活下来……”忽觉一滴滴水渍滚落下来,打在自己的脸上,平增清凉,不禁迟疑道:“段大哥,你……你哭了?”

段暄勉强笑道:“段某堂堂男儿,生死尚且不萦于怀,怎会落泪?”

云鹤子蓦地一声长笑,笑声里满是悲苦凄凉的意味,身形晃动,从斗室里取出放着琴幽尸身的冰棺,痴痴地凝望着冰中女子。

冰棺在朦胧月色下焕发着淡淡的光辉,微风袭人,细雪霏霏,只见棺中女子脸上带着隐约的微笑,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似的覆盖在眼睑上,那张明艳的脸容不减丝毫昔年的风华,仿佛只不过是在闭目沉睡,等待着远行归来的游子。

云鹤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喃喃道:“暄儿,这小人鱼说得不错,在你母亲心里,只有愿折损十年阳寿,换她破涕为笑的段颜白,才是她生死相随的至爱,我就算拼命复活了她,又怎能让她再对我有半分青目?”

喀拉声响,冰棺已被他一掌拍开,冰屑四飞。

与此同时,棺中的琴幽急剧衰老下去,刹那间青丝化雪,皱纹堆积,不到半盏茶时分,她的身子无声无息地化为细微的飞灰,被风一卷,散落得无影无踪。

段暄心中一痛,失声道:“母亲!”

云鹤子斜倚冰棺,面上难辨悲喜,手指轻弹,将一块玲珑温润的玉璧不偏不倚地送入段暄手中:“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齐光,暄儿,这‘飞琼璧’交于你手,你便是下一任的昆仑掌门。”

段暄摇头道:“我德薄能鲜,怎能当此大……”话音未落,突见云鹤子嘴畔的笑容就此定格,说不出是如释重负的轻松,还是永难磨灭的悲戚,霜眉随风微微起伏,双眼却再也睁不开来了。

段暄疾奔上前,一搭他脉搏,察觉到他体内经脉寸断,已然死去,多年来他对此人十分敬重,虽愤怒他伤害于阿晚,但见他溘然长逝,心底仍是涌起万分悲痛,一时茫然若失。

众多昆仑弟子遭此大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心慌意乱,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这剧变陡生的时候,段暄只得先行安排相关事宜,命人将云鹤子的尸身收殓起来,又叫人收拾好破碎的冰棺,琴幽的尸身被云鹤子强行保留在冰棺中,一旦接触到空气,立时化为灰烬,段暄本想将她送去与父亲合葬,但见此情形,也只得罢了。

众人既敬服他的人品武功,又亲眼见到云鹤子将掌门人的标记“飞琼璧”传了给他,都无异议,当下按照他的吩咐,井井有条地安排妥当。

阿晚始终紧紧偎依在他怀里,仿佛一只惊弓之鸟,仍然时不时地发颤害怕,说什么也不肯和他有半点分离。

陶瑕见她惊吓得厉害,心头火起,拂袖赶去姝羽的房内,想要杀之泄愤,但屋内人影全无,这位歹毒的掌门之女早已不知去向,秦涉怔怔地立在原地,脸色灰败,任凭陶瑕如何逼问,都不发一语。

陶瑕怒火上冲,冷笑道:“姓秦的,害小晚儿你也有一份,不如本公子送你上西天!”双掌一错,就欲动手。

段暄止道:“秦师兄,我素来敬你忠厚,这次伤害阿晚,想来于你也是违心之举,你去吧,从此我巍巍昆仑,没有秦涉这号人物。”

秦涉愣了愣,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向他长揖到地,默不作声地出门而去。

顾枫荻悻悻然地一拍柱子:“他奶奶的,居然让姝羽逃了,岂有此理!”

段暄轻轻抚摸着少女浮肿的脸庞,语气淡然:“她逃不了的,纵是追到天涯海角,段某也必取她的性命。”

阿晚听他说得果断决绝,芳心忐忑,低低叫了一声“段大哥”,段暄不答,轻拍她的背脊以示安慰,眼里却闪过从未有过的凌厉杀机。

陶瑕负手笑道:“段兄若再不将小晚儿交给我医治,日后她脸上留下伤痕,可怪不得我。”

段暄轻叹一声,将怀中的少女小心翼翼递到他手上,淡然道:“还请陶兄尽力治疗阿晚的伤势。”

陶瑕接过她来,顺势搂在怀里,在段暄的一挑眉中,笑吟吟地将少女放在床上,取出一粒传自华佗的麻沸丸,慢慢放入少女口中,笑道:“我救人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在旁边瞧着。”

段暄无奈,只得退出房门外,顾枫荻同他并肩而出,忍不住嘀咕道:“偏臭凤凰这么多臭规矩。”

段暄修眉一挑,赞道:“这话说得有理。”

顾枫荻难得见他附和自己骂人,不禁哈哈大笑,抚掌道:“对,对!等晚丫头伤好了,咱们再收拾这臭凤凰。”

阿晚听到段暄退出房外,心里顿时感到一阵凉意,颤声道:“段大哥,你……你别走。”

段暄在窗外听到,柔声道:“阿晚放心,我绝不离开半步。”

陶瑕轻轻抚摸着阿晚的脸庞,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在她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的瞬间,低声道:“小晚儿,你眼里就只容得下段公子么?”

他凝视陷入麻醉状态的少女片刻,眼中闪过悲哀寂寞的神色,慢慢从怀里取出各种伤药,敷在她的脸上。

阿晚脸庞上指痕密布,但还只是皮肉之伤,敷了治伤灵药后,浮肿的淤青就消退了大半,并无大碍。但她手筋被挑,双眼失明,却令人触目惊心。

万药谷的弟子均是只单攻医术或毒术,唯有陶瑕天资聪颖,医毒双绝,既有杀人于无形的手段,也有从阎王手中抢人的本领,当下取出银针、银刀,小心翼翼地将少女被挑断的手筋再度缝合起来。

他平素救人,一向漫不经心,随手挥洒,此刻一颗心却七上八下,忐忑得厉害,整整两炷香的功夫,只缝合了阿晚的一只手,他吁了口长气,额上已沁出不少冷汗。

顾枫荻等得焦急,在房外嚷道:“臭凤凰,你要治伤到什么时候?晚丫头好些了吗?”

陶瑕哼了一声,轻描淡写道:“要不让咱们的顾掌门来?”顾枫荻一愣,悻悻然不答,转头道:“云时,你被你师父用两伤法术击中,让我为你渡气疗伤可好?否则阿晚醒过来,可要担心了。”

段暄被云鹤子全力一击,虽然险胜师父,自己却半身皆麻,此刻调息良久,仍觉气血翻涌,几乎要再次呕血出来,但他自幼就性情坚毅,又挂念阿晚的伤势,当下聚气敛神,只是强撑着,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顾枫荻,半晌忽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枫荻诧异道:“什么?”

当在悬崖下寻踪觅迹之时,段暄便发现顾枫荻找寻阿晚不得,急怒交集,迥异平时,此刻听他提及阿晚,语气柔和,不由得叹道:“什么时候起,枫荻对阿晚有了这样体贴的心思?”

顾枫荻一呆之下,直蹦起三丈高,落地时却如片叶无声,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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