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血染谷

陈中钰把影抱上马车，轻轻的解开绑在影腿上的布条，只见腿上的伤口裂开，渗出血来，令人无比心疼。

陈中钰从随身口袋里取出药瓶撒上药粉止血，又从怀里拿出一条折叠整齐的汗巾，轻轻的帮影包扎起来。那汗巾贴身收藏，陈中钰似乎很重视。

一切收拾停当，这才出手解开影的穴道。

“啪”的一声，影伸手打了陈中钰一巴掌。

影的巴掌出的极快，正中陈中钰左脸，耳光声极为响亮。

陈中钰吃痛，心生怒气，正欲分辩，突然想起刚才行为，抱着一个女子，给一个女子腿伤止血，包扎之时还碰触到影的腿……

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陈中钰耳根瞬间红了，脸部发烫，不知道是耳光打的重了，还是其他原因。

而影也觉得自己冒失，毕竟别人也是为了帮助自己，着实有些懊悔，便低下头不说话。

两人的沉默让时间过的很慢，在这个狭小的马车里，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加速声和呼吸急促声。

许久，陈中钰先开口说话，打破了这安静说：“莹姑娘，方才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还望恕罪。”

影出手打他，并不是怪他，只是一时心急慌乱罢了，现在想来，也是懊悔不已，说：“感谢公子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方才是不是出手重了？”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到了。

陈中钰听她这般说，心都酥了，连忙摇头说：“莹姑娘，不必担心，一点都不重，不碍事，不碍事。”

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看他憨态，影觉得好笑，说：“公子，不要叫我莹姑娘了，就叫我莹吧？”

“如此甚好。”陈中钰应道：“那你也不要叫我公子、少侠了，就叫我名字吧？”

“直呼大名不好吧？”影道。

“我比你大，你叫我钰哥哥吧？”陈中钰道。

如此亲密，影有些难为情，但陈中钰比自己大，此时还用得着他，于是便不自觉的小声应说：“嗯”，声音之小，犹如蚊蝇，但陈中钰还是听到了。

陈中钰欣喜若狂说：“莹，那我来赶车，你坐好且休息一会吧？”

“好的，钰哥哥。”第一次喊，影还是觉得有些拗口，脱口而出，似乎嘴巴不受控制一般，喊出来也没啥，但还是有些难为情。

但陈中钰听得心花怒放，喊了一声“好咧”，便去赶车了。

人乐，马儿苦，被鞭子抽的痛，只得朝月州狂奔去。

月停镇。

饭馆双门紧闭。

影看着这一切，十分担忧。

“前日里，经过此处，还在这里吃饭，店里有个小二和柜台老者，这才几天，为何这里像是许久无人经营一般？真是奇哉怪也！”

说话的是陈中钰，把当日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描绘的如此清晰，影差点以为他不记得自己易容的老头，没想到他记得一点不差。影只好顺着他的话说：“白日里，不开门做生意确实有些奇怪？”影隐藏了自己就是那个柜台老者的乔装打扮者的事情，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想来还是不说，免得说不清楚。

距离刺杀任务结束的日子，已经过去三日了，若是平日，完成任务，打扫干净就回岸州了。而此次，自己出门许久未归，还错过了刺杀令的任务，二师兄又被杀身亡……，多日来大师兄和师弟也没有来找寻自己。这一连串的事情犹如迷雾一般，让影心乱如麻，不知刺杀令是否顺利，也不知道师兄和师弟是否都好？

陈中钰看影沉思，问：“莹，你来月州所谓何事？”

这一路来，都是莹指路行进，陈中钰也未曾仔细盘问。

影随口答说：“我要去婴儿谷。”

“婴儿谷？”陈中钰突然似没听清楚一般，反问确认。

看到陈中钰如此吃惊，影有些心虚。但此时已顾不得其他，只得点头称是。

只听陈中钰似有所思的问说：“莹，不知你去婴儿谷所谓何事？”

影不愿意说刺杀令的事情，也不愿意透露自己无名门刺客的身份，便说：“我师兄前日里去了婴儿谷，一直未归，师父派我来寻找师兄。”

影说的轻描淡写，祈祷陈中钰不要追问，因为自己实在不愿欺骗陈中钰。

“师兄？莹，你们是什么门派？”陈中钰听不到影的心声，揪着细节问。

陈中钰这个问题把影难住了，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作答，想了许久，终于说：“钰哥哥，我们门规，不能随意泄露门派名字，还请钰哥哥见谅。”

这一声哥哥叫的陈中钰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听影说不能透露，便道：“既如此，那也不必说了，我这就送你去婴儿谷吧？”

影很感激他没有继续追问。

二人说罢，便出发婴儿谷。

过了彼岸关，便是婴儿谷，影焦急的看着前面，似乎想立刻到达。

谁知，刚下了马车，影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只见婴儿谷甬道到处都是鲜血，刀剑斧戟各式兵器胡乱的躺在地上，不知名的尸身横七竖八躺在血泊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知是谁，不知来历。

陈中钰伸手试探几个人的鼻息，全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

影的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顾不上腿上伤痛，翻动地上的尸身，一个个确认死者的身份。直到在甬道弯处一个大石头旁，看到一个熟悉斗笠，那斗笠被人一劈为二，躺在地上，上面染着污血。

影的心越来越不安，心中涌现二师兄死时的场景。容貌现，刺客死！这句话在耳边回荡……

影快步向前，绕过弯道，在弯道的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只见那人浑身上下都是血污，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衣服早已被砍得破烂不堪。

影伸出颤抖的手翻过那人的脸，撩开乱发，擦去满脸污秽，正是大师兄无剑。

影悲痛不已，拼命摇晃着无剑的身体，嘴里不停的喊着：“大师兄，大师兄……”脑子里浮现大师兄的种种好处和对自己的种种照顾，内心悲痛万分。

一旁的陈中钰听得真切，十分心疼，默默地站在一旁，陪着影。

“费鸿呢？”影突然想到那个可爱的师弟，于是起身翻看旁边的尸身。

直到把影翻遍了所有的尸身，都未曾找到费鸿。影不可置信的又翻了一遍，根本不顾陈中钰难以置信的眼神，结果还是没有费鸿！

难道费鸿还活着？这股念头冲进影的心头。

影此时既想找到费鸿，又不想找到，如果这些尸身没有费鸿的尸身，那费鸿就还活着，如果……

突然，影看到数丈远的悬崖边一柄长剑躺在地上，影快步上前，拿起仔细确认，正是费鸿的长剑，那剑上沾染着血渍。

前面一步就是万丈悬崖，悬崖一个很明显的滑下去的脚印，难道费鸿掉下了悬崖？这万丈悬崖，掉下去，必死无疑！

影不愿意承认，前日还有说有笑的师弟突然就没了，影挣扎着想跳下去查看，却被陈中钰死死的拉住。

影推攘着说：“你别拦我，我要去找我师弟。”

陈中钰说：“莹，你冷静点，无论你轻功再好，这悬崖跳下去也必死无疑啊。”

此时悲痛涌上心头，影不愿意面对这个事情，想起平日里与师兄师弟的相处时光，心中充满憋屈和悲痛，眼泪像溃堤的穴口，奔涌而出。被陈中钰拉着的身体难以呼吸。

陈中钰看着心疼，一把把影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影动弹不得，只能悲痛着大哭，似要把这连日里的失去手足之痛全部发泄出来。一时间婴儿谷，悲鸣声在谷中回荡，天地为之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