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这?段时日写下的手札,一张张纸捋在一起。日光薄薄落在他身上,这?场景几乎有些隽永的意味。
但秦纾知道,有什么回?不去了。
听到响动,沈铮抬起眼来,又低下头去。
“这?些时日劳阿姐收留,如今我的病也好了,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
沈铮轻声开口。他全然?没提屋中那?场争执,他想?,哪怕是?要和阿姐分?开,也该撑住体面,别教她挂心。
只是?……他的语速到底比平日里快,仿佛怕泄露什么不该有的情?绪。
“你听到那?些话了,是?么?”秦纾打断他,将一切都掀到了明面上。
沈铮的手顿了顿,低着头继续整理那?几张手稿,折起来夹进书中,拆开又重新合上。他的尊严让他没办法说,他无比在意那?段沉默……
“皎皎你知道的,我不会和别人在一起。”秦纾放低了声音解释,仿佛还算坚定。
沈铮终于抬头望向她,清凌凌的一双眼,落不下一点尘。
“可阿姐这?么大家业,要留给谁呢?”
这?话里带刺,他很少这?样没礼数,话一出口,几乎被愧疚吞没。他想?,阿姐不欠他什么,对他只有恩情?,便?是?今日也是?他自个儿钻了牛角尖。
可是?……可是?心里偏有一股气顶着他,让他低不下头,不愿将话收回?去。
沈铮知道,阿姐不会在此刻给他回?答。若无野心,她也无法在生意场上走这?么远。可他不愿自欺欺人的留下来,也再不想?要斟酌权衡之?后的答案了……
他想?要坚定的、毫不迟疑的被选择,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这?一生,他总在被抛弃。爹娘思虑一夜之?后,将他交给了来采选的老太监,换了身家性命。后来友人也不知是?否犹豫过,又拿他换了权势富贵。
这?一次呢?
他不要再被谁舍弃。这?一次他自己离开。
秦纾知道,周氏的那?番话,是?将沈铮的尊严碾到了地?上,要她为此怎样赔礼折节她都是?愿意的。可她也知道,沈铮不是?为此想?要离开。
但她此时做不出一个不会反悔的决定,她只能空洞无力?的保证。
“皎皎,我不会和旁人以任何一种方式在一起,你且容我想?一想?,便?给你回?答。”
沈铮轻轻笑了一下,泪珠含在眼中,却没有落下来,甚至他说话的声音都是?平稳的。
“阿姐,我要离开了。”
“从前都是?你们?做决定,这?次便?换我来吧。”
沈铮将几页手稿装起来,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往门外走去。
秦纾拽住他的手腕。
他抬眼看她,两人都只是?沉默。
终究是?秦纾先开口。
“是?用膳的时候了,厨下煮了甜汤,用一些吧。”
“不……不了。”沈铮摇了摇头,缓缓将手腕从亲纾手中抻出来。便?是?声音轻的仿佛要散在风中,却依旧坚定。
秦纾便?明白,她留不住他了。
她看着沈铮,他明明想?要佯装无事,可眼中泪珠摇动,颤动的眼睫也被打湿。若这?样离开,只怕人人都要议论?他的仓皇落魄。
“午间日头大,带上帷帽吧。”
她为他带上帷帽,让青皂纱遮住他含泪的眼睛。
青皂纱遮住了面容,沈铮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秦纾在他颈间系上轻带时,几滴眼泪落在她手上。
秦纾手颤了颤,却不能再像从前一般安慰他。她犹豫了一刻,指尖到底探进皂纱中,在他湿漉漉的腮边抚过。
“皎皎,你会记得家里的门开向哪里吧。”
若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她总会为他找补回?来。
可她没有等?来沈铮的回?答,只见他快步走出屋子,空落落的离开,和来时一样孑然?一身。
沈铮走过那?些疑惑于他为何此时出门的侍女,问他要不要车的门房,离开了秦家的宅子。
他站在街道上,看着如织的人潮,恍惚觉得自己是?误入的游魂,早死在了旧年里,在日光下便?疼痛万分?。
就像太史公只会当自己是?个受了腐刑的史官,他从前也只当自己是?个受了腐刑的读书人。
知道今日,他才明白阉人两字的涵义……他该适可而止,该曲意逢迎,他不该有任何渴望……
沈铮拎着那?个小小的包裹,走在街道上。
自出宫之?后,他的东西?都是?阿姐给买的,除了方换下的那?件染了血的衣裳,和几张手稿,他几乎什么也没带走。
可他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天大地?大,哪儿还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被心中哀恸击溃,咸涩的泪水不断滑过他的脸颊,落在唇齿间。
这?一刻他忽然?很感谢面上的帷帽,让他留有最后的尊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