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头拎着药箱子跑的趔趄，心中不禁暗骂了一声前面已经跑的不见了踪影的王家三小子。
也不知道帮他提一下箱子！跑那么快是干啥？他是能治病还是怎的？
老吴头摇了摇头，这老王家人在教孩子上面真是一塌糊头。回头他要和自家的儿媳妇儿说一说，可不能把孩子们全都教成这个样子！
“娘！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王林氏是个不中用的，只知道抱着孩子哭，王许氏也只能先帮着搭把手好说歹说的让她把孩子抱回屋子里头先放床上安置了，只等大夫过来。
听到声音，她赶忙抬头看去，结果就只看到了王三龙自己的身影，他身后空空如也。
王许氏忍不住发问：“老吴头呢？怎么你自己回来了？”
“在我后……”
王三龙往自己的身后一指，不就在他的身后……么？
咦？人呢？
王三龙看着空空如也的身后，他记得吴老头是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出来的啊？难道他半道儿又返回去了？
“我、我再去找！”
王三龙连忙扭头又跑了出去，王许氏看的直叹气。
“这孩子……”
只说王三龙，他跑出去了没多远，就看到了拎着药箱子有的又急又趔趄的吴老头，立马就跑到了跟前。
“老吴——吴爷爷，你干啥去了，怎么还走着走着不见了！”
王三龙差点脱口而出“老吴头”，好在最后一刻改过来了，然后就有些埋怨起他来，人命关天的事情，他竟然一点也不当回事！
老吴头没好气的将肩膀上拎着的木箱子往他脖子上一套，大步子一迈，倒是比刚才走的快上了不少。
倒是王三龙惨了，被沉重的木箱子差点弄了个倒仰，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没有摔倒。
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声：“真重！”
然后小跑着追上了老吴头。
“这孩子身体亏空的厉害，这次又破了头流了那么多的血……”
老吴头叹了一口收回了手。
王林氏一听顿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她忍不住抓住老吴头的衣摆就哭了起来：“吴叔，咱们村里就你医术最好，求您救救我闺女吧！”
老吴头白了她一眼，将双手举起来以示清白，避嫌。
“拉拉扯扯的干什么？还不赶紧松开！让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我啥时候说你家闺女没救了？放心吧，她死不了！”
王林氏一听，腿下一软就摔坐到了地上，手也送开了。
老吴头立马就退后了两步躲开她，寡妇门前是非多，况且她那个婆婆他可害怕！胡搅蛮缠，没理也要占三分！
王许氏见状立马打圆场：“老吴叔，林氏她也是太担心孩子了，你别放在心上。那四妮的情况怎么样？四妮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可一定要管一管那个孩子啊！”
“我还不知道？”
吴老头没好气的看了一眼王许氏，到底是没有再说别的。
“我先开个方子，让她喝两天看看吧。成不成的都是命，你们若是能给她熬点鸡汤、肉汤的那最好。”
他丑话说在前头：“不过她到底是伤到了头，能不能醒过来我不知道，醒来之后会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王许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隔壁的一个村子里面就有一户人家。家里男人上山打猎，从树上掉了下来摔到了头，如今就是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昏睡不醒。
有呼吸，活着，医生说身体也已经没大问题了，但就是不醒！
那家人天天汤汤水水的吊着那口气儿，但是她前天听人说，那猎户怕不是不行了。
在床上躺了三年，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儿好肉了，活着也是遭罪。
王林氏只知道哭，连老吴头递过来的方子都不知道接。
老吴头看的生气，王许氏知道王林氏就是这么副天生柔弱的性子，索性她把方子接了过去。
老吴头说道：“你让他家人让镇子上抓药，煎了想办法给她灌下去……”
说完从那药箱子中拿出了一个粗瓷瓶递给王许氏：“这里面是止血药，一会儿你们给孩子的伤口上撒上，一天换一次即可。”
王许氏拿着方子又接过药：“吴叔，你那里不就能抓药么？干啥还要去镇上？”
他们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在老吴头这里买两副药回去喝一喝就行了，很少有去镇子上的时候。
“想在我这里抓药也行，但是老头子丑话先说，我这里可不赊账，钱药两清。”老吴头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也不再多说别的，只等着她们决定。
早年间他可是被乡里乡亲的赊账坑害惨了，他想着都是一个村子里面的，谁还没有一个小灾小难的？
能帮一把是一把，等啥时候有银子了啥时候给就行。
但是没想到有些村里人脸皮实在是太厚了，一本子烂账，一个子儿也要不回来！一要就像是要抢人家老婆、孩子一样，说什么就是逼他们家妻离子散、卖儿卖女……
他一个被欠账的反而成了十恶不赦了！
恰逢那面他家小儿子在外面烂赌，要债的追到了家里面他们才知道！不给银子他们就要砍掉他们儿子的手指头！
夫妻两个挨家挨户的要钱、借钱，竟然只有零星几家还了他家一点儿，那哪里能够啊？气的老妻把他好一顿锤。
“你倒是心善！你看看这个时候了，谁能帮咱们家！”
看着老妻那哭天抹泪的样子，老吴头心中难受极了。
好在后来老妻的哥嫂借了他们一些银两，又把家里面的田地卖了大半才勉强将小儿子赎了回来，但是也因此老大两口子闹着分了家。
他知道是小儿子做的不对，将剩下的田地大半给了老大两口子，才勉强没有断了亲情。
但是这些事情也让他彻底醒悟了，从那一会歪不赊账。爱治不治！要死就一边死去！
有些村里人早就习惯了治病拿药都不花钱的日子了，所以对他的改变非常不满。但是老吴头就是咬死了钱货两清，村里人骂骂咧咧的也还是掏了钱。
没办法，谁让老吴头这里的药卖的都比镇子上的便宜，他们当然不可能跑去镇子上买，来回坐牛车还要花上四个大子儿呢！
慢慢的倒是都习惯了老吴头的性子，虽然仍然有人说他冷血之类的，但是老吴头一点也不在意。
王许氏拿着方子有些犹豫了，这个她可不好给做决定，毕竟关乎钱上，弄不好要落埋怨。
“林嫂子，你看这事儿怎么整？你这药抓不抓？”
王许氏推了推还在哭的王林氏，她真的是气她怒其不争！
“孩子都这样了，你哭有什么用啊！赶紧给她抓了药，先抱住孩子的命再说啊！”
王林氏听了她的话，被吓的也顾不上哭了。
“吴大叔，我们抓药，抓药！只要你梦救我家四妮！”
“那就拿钱来吧，一副药我也不要你多，成本价两百文就行，先吃三副药看看吧。还有我那瓶金疮药，给我80文就行了，出诊费就不要你的了。”
“啊？这……这……”
王林氏一脸的为难，老吴头一看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都是一个村里面的，谁家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但是这又干他何事？
“你打住。”他阻止她就要出口的话。
“老头子我的作风你是知道的，咱们也就不用多费口舌。你若是觉得我这里贵那你就去镇子上买去，钱货两清，概不赊账。”
王林氏顿时一脸的愁苦，看看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孩子，又希冀的看向了一旁的王许氏。
“大妹子……”
王许氏眼皮子一跳，就有一种想要逃跑的感觉。
不是她没有善心，而是这吃药钱真的不是一笔大数目，她们村里人家有几个有那么多的闲钱的？
况且这一家子什么情况作为邻居那是比谁都清楚的，这银子要是借了，那可真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主了。
“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家里不是我掌家，我就是想帮你也没有法子啊！”
王许氏又劝道：“要不你去求一求你家老屋那边？毕竟要不是她们过来闹这一场，孩子也不会出这事。”
看她满脸的畏惧和犹豫，王许氏恨铁不成钢的说：“这躺着的是你闺女！你怀胎十月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才把她生了下来，你就忍心让她这么去了？这关乎孩子性命的事，你婆婆想来也没有糊涂到这个地步吧？”
“实在不行你去找里正和族长帮帮忙，能要回来多少是多少啊！”
王林氏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孩子，到底是深吸了一口气，有了一点勇气。
“那……那大妹子你帮我看着点家，我出去一趟……”
“哎！”王许氏哪里有不应的？她心里倒是对王林氏改观了一点点，还行，面对着孩子的事儿，她还能鼓足勇气和她那个婆婆闹一闹，也算是她之前小瞧了她了。
“吴叔，麻烦你搭把手，咱们先把止血药给孩子撒上吧，再这么流下去，可真就要死了。”
随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您放心，这止血药的钱我先替林嫂子给了，四妮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只是可惜了偏生托生到了这样的家里，若是能给我做闺女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