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左贤，是个读书人。
这句话其实并不严谨。
我是妖。
五百年前。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蛇妖，只敢蜗居在深山老林里，没事的时候，就喜欢逗逗隔壁窝里的兔子。
倒是经常会有山上的道士，来山里斩妖除魔，我阿蛇像是什么坏妖吗？非要隔三差五来找我麻烦。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打打牙祭喽。
实话实说，两脚兽是真难吃，还不如在林里乱窜的虫子。
可惜，好景不长。
谁知我阿蛇吃的第一个人，会是个大门派的继承人，当时吃的时候，我也没多想啊，道法不济，还当什么继承人，死了活该。
“青山派是吧？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这是我在吃掉两个来报仇的青山派长老之后，放出的豪言壮语。
当时我也没多想，想着像青山派这种名门正派，就算来找自己复仇应该也是光明正大的。
但谁曾想，青山派一点大派作风都没有，直接不顾当地村民的反对，放火烧山，美其名曰，一切都是为民除害。
其实只有他们知道，等村里这帮人死完后，直接放出消息，说这场大火是那条大蛇引起的，至于那群愚民信不信，他们才不管。
反正山上练气士活得就是比山下愚民久，解释权在他们手里头。
我落荒而逃，不是被什么青山派大神通者追杀，只是单纯不想再被他们纠缠了。
我躲在一条河中，背上还有着几个小兔子，不过好在青山派不再继续追杀了。
不过，哼哼，青山派，我记住你们了。
三百年前。
我美滋滋的游荡在山间，额间已有一对犄角，所遇树木尽皆不避，如数撞倒，谁让蛇爷今天高兴呢。
不对，现在应该是蛟爷了。
就在不久的刚才，青山派一个不留，已经被自己给灭门了。
比活得久？谁能比过我啊？
直到有一天，一个身穿儒袍的读书人，出现在家门口，把自己好几个看好的小弟都给钓走了。
这人怎么能这样？
这几个小弟再过个几百年应该就有灵智了，不过我蛟爷大蛟有大量，就不和你计较了，赶紧滚吧。
不知是不是真的听见了自己说话，那男人真走了。
后来听经常来自己家门口洗衣裳的妇人说道，这男人还是个状元，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状元，但想来学问应该很大。
“不过啊，听说在朝里得罪了天大的人物，被毒瞎的了眼睛，不然能来咱们这小地方？”那碎嘴的妇人说道。
什么嘛，原来是个瞎子啊，没意思。
第二天，我就被一声声读书声吵醒了。
嘿，不知道我蛟爷有起床气啊。
我直接从河底飞跃而出，随手溅起的水花都比这读书人大，不出意外，这读书人浑身湿透了，整个人更是被吓的跌坐在岸边。
在那里口齿不清的问道：“你是谁？”
呵，什么读书人，一个胆小鬼罢了。
“我是你蛟爷。”
“你是妖怪？！”
“你别管我是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大清早在我家门口读书，吵到蛟爷睡觉了。”
那读书人明显愣了愣，沉默片刻后，说了句什么对不起？
原来这人这么好欺负的吗？
随后读书人接着解释说，自己现在眼睛瞎了，看不了书，如果不多读一读之前学过经典的话，总有一天会全都忘掉的。
他可不想读了半辈子书，最后一本书都带不走。
切切切，什么道理，再有道理也不能打扰蛟爷睡觉啊！
再说了道歉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那，那就罚你以后教我读书、写字吧，刚好我也对你们人类的世界挺好奇的。
之后的日子里，那个胆小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教导着我。
跟我讲孔子的有教无类。
他说这是给我当先生的原因，我撇了撇嘴，谁要你当先生。
跟我讲孟子的人性本善。
跟我讲荀子的人性本恶。
这个时候我就问了，之前的孟老爷说人性本善，现在的荀老爷又说人性本恶，那他俩谁对啊？
读书人说，我可不敢对两位圣人的言论评头论足。
不过我觉得啊，都对！
人性本恶，但教化为善，不论人的本性是善是恶，我们都要教化人们向善，这才是读书的意义。
我又是一记神龙摆尾，轻松把读书人浑身弄得湿透，道理说的天大，自己还不是被人弄瞎了眼。
刚说完，我就后悔了，连忙转移了话题，那些圣人的道理再大，不还是死了吗？真不知道你们人族研究这些东西干什么。
读书人摇了摇头，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他说，这是薪火，人族的薪火。
之后，读书人又说墨家的兼爱非攻。
王阳明的知行合一。
……
好多好多，不过之后都是他在说，我在听，也不插嘴了，反正讲道理怎么也讲不过读书人的。
只是读书人的头发愈渐发白。
“外面打仗了。”
“谁和谁打？”
“不知道。”
“那你说啥。”
读书人深深叹了口气，不管谁和谁打，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
别拽你的圣贤知识了，说白了不就是怕死吗？要不这样，你求求蛟爷，到时候有人打过来的时候，蛟爷保你不死。
读书人没有说话，摇了摇头，满脸悲悯。
不出预料，战争的烈火烧到了这儿，一个基本上与世隔绝的小村庄。
而我直到读书人死去，都没听到他求我一下。
读书人临死之际，我淡漠的问道，“值得吗？就这么死了。”
“人生不过匆匆百年，哪有什么值不值得，死了就是死了，不过谢谢你啊，要不是你，那些书上的东西，我都不知道有多少能带走。”
“你不恨我？”
“不恨。”
化为人形的我，坐在读书人身边，换了个话题，缓缓说道：“我调查过了，当年你被当朝宰相污蔑另有隐情。”
快要死了的读书人，莫名有些好奇，“哦？”
“你不会真以为是因为你左脚踏入宰相府吧？”
“不然呢？”
“当然不是因为那老宰相的女儿倾慕于状元郎啊，而老宰相则想把女儿嫁于皇室，图谋甚大，所以就把你毒瞎了，让你滚回这乡下了。”
“而且现在这场兵变也是由他发动的。”
“你恨他吗？”
“马上就死了，恨不恨，有什么用呢？”
“你求我啊，我可以帮你把他干掉，让他数十年谋划都落个空。”
读书人已经累了，但他还是尽自己所能一字一句说道：“堂堂状元能被当朝宰相谋害，而上面那位不闻不问，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不如被推翻呢，指不定下一位做得更好。”
“是啊，这世道，真是烂透了。”
“用你的话来说就是，君不君，臣不臣，民不民。”
这个读书人在弥留之际，说了句最不像读书人的话，“就算这个世道烂成一座粪坑，但这也不是我们吃屎的理由。”
“左贤，如果…未来有……太平盛世的话，代…我瞧上……一瞧。”
左贤，他这么叫我，那这就是我的名字了吧。
我当时并没有说话，而是把读书人找了个地方安葬下去，那地方是我当年安葬那几只小兔子的地方。
几天后，已经能稳定人形的我，回头再看了看这待了好几百年的无名河。
走啦。
希望这个世界真的如你说的那样。
人性本恶，教化为善。
“先生。”
一年后，在都城即将被叛军攻破的时候，人间朝廷上，突然出现位自称国师的男人，仅仅半年便打得叛军一退再退，直至覆灭，扶大厦之将倾。
只有些老一辈的官员，才能知晓这位突然出现的国师，和几十年前被那宰相弄瞎的读书人一模一样。
又用了几年，这位国师大人通过各种手段，让荒野之中的妖怪全都滚回深山老林，又让所有所谓的山上练气士闭门封山。
……
【任务二：清除游戏BUG】
【任务时限：十二天】
【任务简介：击杀左贤（目标定位将自动发送至所有玩家任务面板）】
【任务奖励：所有玩家平分100000经验点，20000自由属性点，所有玩家获得世界穿越卡*1，职业觉醒卡*1】
【任务惩罚：无】
左贤前三百年，所见之人极少，但道理都极大。
至于后两百年，所见之人极多，可道理却极小。
这不，讲不过道理，开始摇人了。
之前还是个隐藏新手任务，现在倒好，直接成任务二了，奖励还翻了一倍多。
好嘛，那就打喽。
不就是境界被封了吗？不碍事的。
左贤将手中的竹简缓缓摊开，竹简悬浮于空中，一股股浩然气息弥漫开来。
“我叫左贤，读书多年。”
“想让我死？可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