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沁惶惶不安的过了两日。
这两日里什么都没发生,他甚至在哥哥裴允之那旁敲侧击打听陆西时,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她心想,或许南初那个女人良心发现了呢。
毕竟心虚,底气不足。
又或者她也告状了,只不过陆西时没搭理,毕竟他跟哥哥这块儿的关系,陆西时什么人,哪儿能有真正被他放在心上的。
第三天的时候,裴沁意外接到陆西时的电话。
当时她脸色都变了。
但接起来时,那头的人声音平静,甚至透几分松散的笑意。
他约她一起吃饭。
裴沁从小被娇养,上学都没费过脑子,遇到事儿根本不会拐弯儿想。
她就不会想,以前她死乞白赖追的人,恨不得把自己送到他床上的人,从不拿正眼看她的人,为什么会突然破天荒的要请她吃饭!
她就想着,大概是陆西时想通了,想通南初那个心机绿茶的女人真的无趣,然后发现还是她最好,最懂他,最贴心。
所以,一大早开始,选衣服,搭配,去美发沙龙,护肤......
陆西时来接她时,裴沁刚跟好友汇报完进度,大家都要等她的好消息,好像吃完这顿饭,陆西时转身就会跟发妻离婚,转身娶了她。
陆西时来的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裴沁上车之后,贴心问:“公司很忙吗?你可以跟我说我过去找你就行,不比特意过来的。”
陆西时扯唇,方向盘朝左打,驶入车道,“不忙,堵了点。”
裴沁歪着脑袋,自以为很可爱的问他:“我们去哪里吃呀?延安路开了家西班牙菜,听说味道很好的,还是说你想吃西餐?”
“你选。”
陆西时说‘你选’,裴沁还稍微有一点点小小的失望。
这说明约她之前,他根本就没有定好餐厅。
不过转念一想,陆西时这个人本来就是这样,而且,谁让自己喜欢他在先呢,他没定餐厅,可能是考虑自己喜不喜欢的问题,是想照顾她。
一想到这里,裴沁立马跟自己和解:“西班牙菜好不好?上次秦淼去了,说环境味道都超赞的!”
陆西时勾唇,未语。
期间,裴沁还看了其他几个店,也会不时询问陆西时的意见。
不过陆西时大多数时候只是很淡扯唇,不发表想法,跟自己在一起时,陆西时大多时候没太多话,裴沁也就习惯了。
但是很快,裴沁发现了不对劲。
看着前面越来越稀少的车流,以及越来越宽敞的大路,她不确定的问:“你是不是开错道了呀?这里是出城的路吧。”
陆西时笑了下,“你休息会儿。”
裴沁‘哦’一声,眉头却皱紧。
又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陆西时,我们这是去哪?”
车内安静的出奇。
回应她的,是男人如冰雕一般,冷漠阴鸷的侧脸。
裴沁紧绷的那一根弦,彻底崩裂。
这么多年,她追了他这么多年,他连一个伪善的笑意都没给过自己一个,她又是凭什么自信到认为他会突然看上自己的?!
裴沁紧张地咽了咽,拿着手机,手忙脚乱地翻出哥哥裴允之的微信,慌忙中,给他发送了定位以及求救信息。
一边强装镇定的盯着陆西时:“她跟你告状了是不是?”
她仓皇的冷笑着:“她怎么跟你说的?说我欺负她,联合我朋友一起抓花了她的脸?”
陆西时依旧没吭声。
裴沁冷嗤:“然后呢?你信了?”
车子已经使出高速,拐进盘山大道。
裴沁知道这里,京北远郊的一处未被改造的山脉,没有人专门管理,是飙车党的最爱。
心底的恐惧像是昙花,在最漆黑的夜里,盛开到了极致。
陆西时整个人是一种漫不经心的状态,但气压极低,闻言,面无表情提醒:“我给过你机会。”
他是指上次在秦家。
可裴沁娇蛮惯了,只一次的警告,她哪里会放在心上,当时被骂了很伤心,但心里也是极怨恨的。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对付我?把我丢在这荒郊野外?!就这点小儿科的东西?!”裴沁这会儿已经顾不上文雅,嗓子因为害怕而嘶哑。
她嘴上不在意,不惧怕,但其实整个人都很紧绷,绝望。
这山路崎岖不平的,陆西时又开得快,前面是不是急转弯都不知道,按照他这种开法,他们掉落悬崖只是迟早的事!
而且,别说这荒郊野外了,她一个人在城区里面走夜路都害怕的要死!
今晚连月亮都躲进了云层,车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陆西时扯唇,转了转脖子丢话:“放心,待会儿给你惊喜。”
话音落,一脚油门,车子在前面的路口一个漂移,扬起漫天的灰尘,然后换了个方向,继续朝无边无际的黑夜中驶去。
裴沁的绝望达到极致。
陆西时在外面的那些事,不完全是杜撰,很多都是真实发生甚至被刻意美化了的,实际更血腥、暴力。
她知道他疯起来的时候,会拿敌人的刀,戳进自己腹中,会扣动手中的扳机,逼迫警方先 放下枪械。
裴沁颤着声,抓住陆西时的手笔:“西时哥,我错了!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们回去吧!”
陆西时抬手,避开裴沁的拉拽,淡淡勾唇:“你没错,只是任性了点。”
“不、不!我错了对不起!我回去就跟南初姐道歉,要不然我的脸也给她划坏了好了!啊!”
车头撞向山体,发出剧烈的一声‘嘭’响,下一秒,陆西时又面无表情地调整方向盘的方向,继续朝前。
裴沁脸色苍白,一张白净的脸蛋上全都是眼泪。
这个时候她手机屏幕忽地亮起,是裴允之的电话,裴沁甚至没来得及拿起来,就被陆西时拎过来降下车窗,直接丢了出去。
“陆西时!你是魔鬼吗?!你个神经病你让我下车!”裴沁声嘶力竭的大喊。
这声大喊非但没能让他降低点车速,反而踩死了油门。
又是一声猛烈的‘嘭’的巨大声响,有撞碎的滚石滑落到路中间,车轮从滚石上开过,一个颠簸,裴沁脑袋狠狠朝车窗砸上去!
有血腥味。
裴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
因为她已经感受不到疼了。
她感觉自己快死了,她没想过她才二十出头,就要以这种方式死去。
前方有个三角牌,上面用黄底黑色感叹号标注着。
危险!禁行!
但是他看不到。
裴沁呆滞地盯着那个警告牌,喃喃:“陆西时,你不要命了吗?”
车子还在加速。
银色的捷豹,像是划过这片黑色山脉的急速闪电!
男人侧脸紧绷,薄肌鼓出起伏的山包,脸色骇人到极致,却还有闲情逸致问一句:“怕不怕?”
裴沁已经流不出眼泪,从绝望,到呆滞。
一遍遍喃喃:“我错了...我错了...”
前方就是悬崖。
十米。
五米。
三米。
“啊!”
她死了,她就这样死了。
陆西时,你这个魔鬼!
裴沁紧紧抱住脑袋,浑身止不住的震颤!
哧——
刹车快速、又很轻地连续踩下,再打死方向盘,沙石在轮胎下面摩擦而发出细碎声,割裂了这一整片的宁静。
山上的夜风很大,能很轻的吹晃着一只轮胎腾空的车身。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
‘咻’一声。
打火机那小砂轮点火的声音。
红蓝色的小火苗簇起,有尼古丁的味道,一点点,在车厢内弥漫开。
裴沁慢慢的,从蜷缩着的姿态,抬起脑袋。
她看着空荡荡的悬崖,咽了咽,用很长时间适应眼前的一切,再之后,像是自言自语:“......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