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荇拿回九张卖身契交给陆衍时,陆衍正在打盹,初一把她推醒。
陆衍接过卖身契,一张张翻看,确认没有问题,将庄明镜的那张挑出来递给青荇。
青荇却将那张卖身契推给陆衍,笑道:“我想明镜已经和卢公子坦白了我和他是姐弟关系,我想再请卢公子帮个忙,替我关照关照我弟弟,毕竟我身处烟花柳巷,难免乏力,力不从心。”
陆衍挑眉,思索了一会儿就收下庄明镜的卖身契,她倒是看清了:这青荇,实则想让庄明镜跟着自己,毕竟庄明镜跟着她姐姐或者其他人,说不定和现在没什么两样,跟着自己肯定不是从事以前的行当。真是难为青姑娘了,挑挑拣拣,挑到一个女子身上来。
来者定然不善,是福是祸且看看吧。
陆衍道:“青姑娘,你弟弟想去我的书斋做事,你怎么想?”
青荇摇了摇头,道:“听说卢公子明年要返乡,是否能将明镜带去,毕竟琓州离京城远,知道明镜过往的人不多,流言蜚语少,明镜在那里会活得轻松些。”
陆衍平下内心的翻涌:虽然这消息在高层官员中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少有人会刻意关注,但怎么会传到青荇的耳中?算了,不管了,那就明刀明枪来吧,暗的没优势,就让大家一起在明面上玩呗。
陆衍看了一眼庄明镜,眉眼低垂,也看不出什么,但她知道,这对姐弟,绝对不简单。
陆衍眼有深意,向青荇道:“我要是不想呢?”
青荇笑意不改,道:“卢公子不要急着下决定,先处理好眼前事,让不相干的人离开,我们再详谈。”
陆衍明白青荇未言明的恼意,恼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不拦下庄明镜自爆,让人可以探究她们姐弟的底细。
可是为什么要呢?陆衍想,她也没反应过来啊?陆衍索性不纠结已经发生的事,而且青荇作为姐姐这么清楚弟弟的性子,就该早早做好叮嘱。
陆衍向小倌道:“哪两位说另有去处的?过来拿走你们的卖身契,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类似小刀的防身玩意,别半路便宜了别人,刚出门又回来了。”
吴虎从容拿走自己的卖身契,雨蕉则战战兢兢接过,到手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折起来。
吴虎说:“卢公子今日之恩,我不敢夸下海口说以后定会回报,但我一定会铭记在心。”
雨蕉听后把自己之前准备的溢美之词咽下,干巴巴道:“奴家也是。”
陆衍敷衍地“嗯”了一声,她烦得很,这个房间的窗户窄小,流通的空气浑浊,她耐着性子待着,对眼前的事物产生不出兴趣。
以前都是边玩边探听罗明的消息,倒也没有觉得兴致缺缺。
买下两个就好,为什么全都买下了?这些小倌长得一般,仅限于看着舒服。
陆衍在烦恼她现在着手的后续,在为她的临时起意付出代价。
陆衍想,她要是再多一个哥哥就好了,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哥哥。这样她带出去的小倌,就有明面上的护身符了,虽然是捎带,也可以少些歹意。
陆衍招手让那位琓州男孩来到自己跟前,后者见离得太近了,顾忌前者坐着,乖巧跪下等待吩咐。
陆衍想起自己没有询问他的名字,她道,“我看过你的卖身契了,的确是琓州人不假。既然打算留在我这里,卖身契是不能给你们的”,后面这句话她是对留下的小倌说的,她停了一下,继续道,“这纸上写你原来的名字叫郑瓷,我还是唤你这个名字吧。郑瓷,大概再过半个月,我手底下有位管事要带人去琓州县城开间药铺,你就归他管了,顺道回乡看你奶奶,你愿意吗?”
郑瓷连连磕头,哭道:“我愿意,我愿意!”
陆衍见郑瓷这样,不由得心累,让初一将他扶起。
陆衍接下来指了左边前两个,道:“你们两个是懂耍滑的,我这也没其他去处,要不我出钱,你们出力,摆摊卖馒头好了,每天卖五百个馒头,前三百个馒头我们五五分账,后两百个馒头,都算你们的,有认识的人找你们,就发馒头安抚他们。”
“啊”,离亭愁眉苦脸。
清宵却乐道:“好啊,这主意真不错。卢公子,这营生太适合我们了,我和离亭从小吃馒头长大的,一定能做出好吃的馒头。”
除陆衍外,众人都在偷笑。
离亭偷偷拉着清宵的衣角,快把它扯烂了。.
陆衍命令道:“给你们半炷香回去收拾东西,然后来这里会合,我让我的两位侍女安排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等小倌们散去,陆衍继续未完的话题,对青荇道:“你倒是说说,我凭什么带你弟弟去琓州?”
青荇笑意僵硬了一瞬,又重新堆起来,凑到陆衍耳边,小声道:“因为我们姐弟是韩家的暗棋啊,观察你的人找到了合适的机会。”
这个颠婆,陆衍腹诽,心中暗自跺脚。
陆衍的耳朵还没移开,青荇继续小声道:“我们姐弟有把柄在韩家联络人手上,但出了京城,到了琓州,天高任鸟飞,京中有我做姐姐的周旋,明镜就可以自在。”
陆衍邪笑,道:“跟我一同回乡,不可能。比我提前到琓州,他能做到,我随意。我在琓州等他的投奔,比我晚到,我会青睐有加。我要求!庄明镜得独身一人去琓州,自担路费,不然我们仨现在就崩。”
青荇脸色难看,还是道:“可以,我们接受。”
陆衍邪意不减,像是一头笑面虎,道:“代我向你的背后人传达,卧榻之侧,岂能他人酣睡,出京后,我等着他们来杀我。真惨啊,在京中,投鼠忌器的滋味真憋屈啊。可惜,我不打算安分,你们试探的目的达到了,我可以接受平庸,但不能接受人为打压的平庸。”
青荇冷静道:“陆小姐,我不能转达这些话,凭您今天对这些小倌的做法,包括对我弟弟的处理,见微知著,能侧面说明您不好糊弄。而我,受制于人,想过得轻松些,有些东西,我会隐而不报。”
陆衍恣肆道:“随便你,我只是觉得说出来很爽诶,豪气!”
青荇心中悄悄戳陆衍的后脑勺,这个颠婆!
陆衍无情赶人,道:“委屈青荇小娘子了,麻烦您自己出钱雇一辆马车回教坊司,请您现在离开。”
青荇换上温婉可人的面孔,和煦道:“奴家在教坊司,翘首以盼,等着公子再度垂怜。”
陆衍等她快到门口了,才道:“我囊中羞涩,等着青荇小娘子倒贴。”
青荇自恃稳重,微不可察踉跄了一下,宛若无事稳稳当当离开。
等三十无声示意青荇真的离开,陆衍道:“等会儿三十你护着初一,雇最便宜的马车,走石桥,带那些小倌去找我新提拔的张管事,他这会儿应该在藏秀街的布庄查账,你们交代我对这些小倌的安排,让他办事。我和十五留着这里,去顶楼见罗明。”
三十点头,对十五道:“放聪明点。”
初一想到之前陆衍的暗夜爆发,也不担忧,也点点头。
十五掏出小姐赠送的猪油糖,往嘴里丢了一块,道:“寸步不离。”
待小倌们都扛着小包袱回来,初一直接命令他们跟着自己离开。
房间空荡荡的,十五跃向陆衍,抱着她,道:“小姐,你刚刚好酷啊!你怎么,就不会武功呢?”
陆衍将十五的手拍下,笑道,“我们快去顶楼问罗明几句话,就去画舫外面等人,然后去逛酒楼,挑合眼缘、没去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