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月光如水,布谷声和虫鸣声不绝于耳,晓霞和李姐走在去张惠民家的路上,大年在后面亦步亦趋。
“我说了抢号是抢不到的,人满为患,先见面再说吧!”李姐笑着说。
“你看这挺难为情的,我两手空空的,人家会不高兴的。”晓霞有些忐忑。
“你想多了,人家才不是一般人境界,你去了就知道了。”
推开一张单元门,隔着大门就能听见里面人声嘈杂,李姐说:“这张医生可真累,又是一屋子人。”
果然昏暗的客厅里坐了不少人,亮如白昼的书房里张医生正在问诊,大家有次序地自觉排队,挨个进入书房,一切都像设计好的。大年暗暗吃了一惊,这张医生何苦呢?白天看了那么多病人,这晚上还要继续?再一看患者几乎都是院子里的人,坐上一阵,便能听到很多关于张医生的故事,当然都是神医再世和菩萨化身的传神故事,几乎有些让人难以置信,比如被医院诊断为活不过三个月的经过她妙手回春,现在十几年了还很硬朗,比如本来要动手术的被她叫停,几付草药便手到病除。比如辗转全国各地都查不出病因的,她一下子对症下药,立竿见影。
李姐第一时间和张医生打了招呼,拿了桌上一个病历本标记了一个号码走到客厅,递给晓霞说:“我说了张医生是个活菩萨,又破例给你们加了号的。”
晓霞感激道:“确实医生要休息,这没日没夜的,太辛苦了!”
陆续有人进来,李姐做着宣传:“张医生还有十几个病人要看,你们下回再来吧,病情紧急的,加挂医院的号。”然后把病人的名字一一记录,因为第二天张医生的坐诊时间是八点开始,她为了多看一个病人,总是六点半就来到诊室,专门为这些所谓的关系户看病。
等了许久,大年进入了书房。张惠民望闻问切了一番说:“你的身体并不像诊断书写的那样,你主要是心病。”
大年一脸愕然。
张惠民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来:“这是《金刚经》,你读一读,增强一下正能量。你的负能量一直太多了。”
大年真的呆住了:“那,那,要开药方吗?”
“不用。”张医生笑了笑。
大年回家翻开《金刚经》,对于佛经,他是不陌生的,可是像今晚这样看佛经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因为这本书是从名医手里拿出来的,仿佛有着一层神秘而圣洁的光芒。当他读到“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身相见如来不?”“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这样的句子时,无由地落下泪来。他想起了自己的这半生,如梦如幻,一言难尽。
大年是小镇官二代,一直非常努力读书,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在那个年代,读书的确可以改变命运,名校毕业后安排到了体制内工作,然后和晓霞结婚,一路顺风顺水,官运亨通,走到了遥不可及的处级位置,而那时他四十多岁,而这一切,都归功于他的名校博士高学历,因为高级知识分子在官场十分稀缺,所谓物以稀为贵,组织部对他这个不算有背景的同志抛来了橄榄枝。他确实有些招架不住,这种突如其来的名利双收,让他有些眩晕,而更让他没能招架地了的是一个女人。
为了潜心完成一个国家级的项目,大年组成了一个班子,在本地一个酒店夜以继日地工作,避开家庭的琐事。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年承接这个任务也是被动的,省委书记一锤定音,项目就上马了。因为当时时间非常紧迫,大年一天睡觉的时间不过三四个小时,身心俱疲。而让他最受用的是酒店服务员小兰。小兰只有十八岁,身材苗条,肤白貌美,对业务还不是很熟悉,怯生生的倒茶问候,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偶尔做错了被主管批评便红了眼睛。无意间客人看她一下就会脸红。她是那么纯洁无瑕,那么安静温柔,都不算什么,她还是一个十分好学的孩子。大年工作忙,时常感觉颈椎难受,腰酸背痛。主管要求她为大年按摩。她便潜心钻研中医推拿按摩技术了。她常把自己作为试验品,来找到各种穴位仔细揣摩,然后再为大年服务。还别说小兰的按摩有了奇效,大年疼痛症状一扫而光,作为酬谢,大年生平第一次为妻子以外的女人送了一件礼物,为了这件礼物,他煞费脑筋,送女人喜欢的诸如化妆品包包吧,自己还真不懂,送吃的吧,好像又太幼稚,送金银首饰吧,怕引起歧义。还太俗,送什么呢?他想了许久,觉得小兰需要补充知识,于是买了一大箱书给她,有四书五经、中国古代四大名著,还有国外的有代表性的名著。
小兰满心欢喜地收下礼物,脸“腾”的一下红了,结结巴巴地说:“您........真是太好了,我.......我一定......好好学习!”
没想到小兰的学习能力让人瞠目结舌,她看完一本就和大年讨论书中的人物,比如红楼梦,她说后面的几十回和前面的情节有不通之处,俨然是一位红学专家。她还说“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里面预示了宝玉的命运,后面四十回结局相差太大,大年真的被震惊到了,这简直就是一个文学天才。他因为爱好古典文学,立刻教授了她诗词的写法,没想到她一学就会,一点就通,而且时常拿习作请他指教。日子长了,便无形中有一种师生的关系了。